我有点被噎住了,不有停顿了几秒钟。他立刻倾身过来,伸手就要抬我的下巴。
我看到他笑眯眯的脸就心浮气躁,拍开他的手,说:“不对,我不是你老婆。”
他继续笑,翻了个白眼,像是听到了世纪大笑话:“你没完没了了?”
“我为什么不能没完没了?”我说:“你别忘了,在法律上,你我不是夫妻,法律不承认你有结婚的能力。在约定上,你我也没有婚姻,在你们那条道上,你也从未正式地、公开地举办任何宴会来说明我跟你之间的关系,哪怕念念办酒宴时,我也不曾公开出现过。”
他无奈了,松开了扶着我轮椅扶手的手,站直了身子,说:“你这样诡辩就没意思了,你们家人可不这么想。”
“我干嘛要在乎他们怎么想?就像你说的,他们只是想我死。无论我是不是继承人,都想我死,要紧的是我自己怎么想。”我觉得我赢了,因为他气势已经弱了,所以他只想快速结束话题,“我希望你不要再参与有关我娘家的任何决策,我也不需要把我的想法解释给你听。我不喜欢你像今天这样越俎代庖地替我决定,如果你做不到,那我们现在就回去。继承人就算是我,我也不要,我回去找你妈妈,请她继续帮我打离婚官司。”
他明显地焦躁了起来,越是这样,越发显得他的败势,“那你还要我做什么?”
“我没有要你。”我说:“我一直都很坚定,我要跟你离婚。”
“你搞清楚!继承人不是给你你就能坐稳,你需要有人支持你!否则今天这种事还会继续发生!”他瞪起了眼睛,凶巴巴的,就如受了莫大委屈似的强调:“那群人比你早十几年就开始进入你爸爸的企业,他们已经培养起了自己的利益集团,而你什么都没有!你只有我!否则你拿什么跟人家斗!”
“拿什么跟他们斗是我的事,我现在强调的是,我不准你替我行使我的权力。”我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刚刚说我借题发挥,好,我现在告诉你,我就是借题发挥,我想让你尝尝我之前尝过的滋味,我想尽办法帮你,换来的你一句篡权和耳光。当然了,我知道你会说那是因为我没把事情办好,你没有小人之心,是我不识好歹。现在我也觉得你管太多,没把事情办好,我也觉得你有这方面的打算,所以我要你以后别做这种引人误解的事,oK?”
他便沉默了,半晌,说:“我刚刚就是在问你这个。既然你觉得自己没错,那就解释一下。”
“我不想解释,也没义务解释。”我说:“我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什么事都经历过,不信任这个头是你先开的,我也不打算落于你之后。”
他便不说话了,半晌,又摇了摇头,苦笑起来:“你真是越来越不讲道理。”
“道理我早就讲够了。”
我知道我现在不讲道理,没关系啊,讲道理对他又没用。我心里确实有怨气,谁被这样欺负都有怨气,我想把它发出来,我不能牵连无辜的人,那我就发到他身上。我知道我对他控诉,对他埋怨,跟他讲道理都没有用,只有事情像镜子一样反射到他身上,让他与我角色对调,他才明白处于我这边的艰难。
而且,他不明白也没关系,他可以滚蛋。我还没开始打他骂他,只是稍微扭曲了一下他对我的好意,他就受不了了,就委屈得不行了?就闹着要滚蛋?这点诚意能指望他干什么?篡权么?
不过繁音才不是个莽夫,他这会儿便冷静了,又笑着说:“那我提建议总行吧?”
“最好不要。”我真的一句都不想听,继承人还没宣布呢,我没必要现在着急。
“我认为应该立刻控制陈士德,他有最大的参与谋杀你的嫌疑。”他无视了我的拒绝,直接说:“他策划谋杀你之前,一定就有了周密的准备,现在如果留给他时间,会让他彻底解决善后工作,抓不到他的尾巴,你就没法解决他。”
我说:“这是我的事。”
他露出一脸挫败,又有些急了:“你知不知道你刚刚是运气多好才活下来?”
“不知道。”我说:“我每次都是这样活下来的。”
他似乎没听出我的讽刺,着急地说:“杀手用的是手,这是他最失策的一点。因为他完全可以用钢丝甚至布条,那样我过去时你就没命了。”
“哦。”我真的没兴趣。
现在我的喉咙很疼,但这种疼一点都不陌生。就如同那种窒息,那种濒死的感觉,我也完全不陌生。任何事情都会习惯,包括死里逃生,我知道我这叫厌世,这是不对的,这是没道理的,但这是我的真实体会,我不在乎这个,死早已吓不到我。
他恐怕是现在才发现自己彻底无法说服我,像一头暴躁的狮子那样在房间里愤怒地打转,摸出了香烟,放到了嘴边。
我连忙提醒:“到外面去吸烟,别把我的房子烧了。”
他瞥了我一眼,态度很好地没有发作,转而去露台了。
我便自己操作轮椅打开门,想要看看两个孩子,却发觉门没有关严。我的心轻轻地抖了一下,然后便看到了念念的脸。
我停住轮椅,而她也没有像往常那样闹,而是望着我。我永远都忘不掉她此刻的眼神,我觉得她长大了,她的目光给了我这种感觉。这种感觉令人悲哀又害怕,其实,我知道她闹,她折腾,都是因为她还小,还什么都不懂。
许久,我才打破了沉默,问:“你睡得好吗?”
她点了点头,似乎刚刚才回神,“妈妈,你脖子怎么啦?”
“没事。”我说:“妈妈晚上做了个噩梦,自己把自己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