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瞅瞅我,摆弄着自己的手指,似乎非常害怕。
“是因为把妈妈和蒲叔叔的事告诉了你爸爸吗?”我问:“想为了这个道歉?”
她终于开了口,亦是十分艰难:“嗯。”
我没说话。
她过了一会儿,声音小小地开了口:“妈妈,我知道自己错了,对不起,你不要不要我。”
我说:“妈妈没说不要你。”
她又抬起了头,水汪汪的眼睛朝我望过来,小孩子做这种表情很有杀伤力,她说:“是我不好,妈妈……你不要生气了。”
我有很多大道理想跟她讲,真的,在苏益名说等她回来就叫她来时,我还觉得我一定要跟她说清楚。我还考虑要把这件事的后果告诉她。
但现在我反悔了,我受不了她用这样的语气对我说话,受不了她用这种表情看着我。
我知道她心里并不觉得她错了,其实,从她的角度,她想要父母在身边,从而想把我“叛变”的消息告诉繁音,让繁音有所准备来“维护”她的家。她一点错都没有,而且她很聪明。她有什么错呢?她的人生是我替她选的。我替她选了一个精神病父亲,替她选了一个像我这样无能的母亲。
她有什么错呢?
她来道歉,也只是害怕失去我而已。
再想想繁音白天那些话,我心里更心疼了,忍不住说:“妈妈没有生你的气。”
她瞅着我,并不相信。
“妈妈不是在生你的气,是因为妈妈的腿断了,要一直住在医院里,不能来看你。”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妥善处理这件事:“你不用道歉,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她看看我,又看向繁音,眨巴着眼睛,样子很疑惑。
看来是在诧异我们为什么说了不同版本吧。
我说:“你不用道歉,过来让妈妈抱抱你就好了。”
她立刻溜达过来,我一伸手接她,她就立刻扑进了我怀里。
我搂紧了她,有点想哭,又拼命地忍住了。
可能是因为我抱得她很紧,她终于信了一些,贴在我怀里说:“妈妈……”
“嗯。”我忍不住亲亲她的小脑袋。说真的,可能是这个房间带给我的负面感受太强,刚刚有那么几秒种,我以为站在我面前的不是念念,是我自己。我亲亲她的头顶,问:“怎么了?”
“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她说:“你气这么久。”
“不是。”我连忙解释:“妈妈真的不是不要你,你看妈妈到现在依然不能走路。”
她立刻挣脱开我的怀抱,低头朝我的腿看过去,伸手轻轻地摸我的膝盖。它包裹得很严实,看起来就很严重,显然与她所想的很不同,她不敢再摸,看着我,很焦急地说:“妈妈,你现在还痛吗?”
“本来还痛,”我忍不住笑起来,因为她这个表情让我觉得很暖心,“现在不痛了,因为念念的小手一碰,我就不痛了。”
她再度看向我的腿,两条细细的小眉毛塌了下来,小脸上写满了着急和无可奈何。
我问:“你是从外公那里回来吗?”
她点点头,说:“但我见不到外公,他一直在睡觉。”
我还想问,余光却见到繁音站在旁边笑。忽然又觉得有些讨厌,便没有再开口。
但念念自己就说了:“外公已经睡了好几天了,那个屋子不准任何人进去。也不准我进去。”
看来是IcU?
我正疑惑,一旁的繁音说:“他现在还在IcU。”
我忍不住瞥了他一眼,问念念:“外公在里面几天了?”
“九天了。”她机灵地说:“那个说我爸爸打你的坏阿姨来过,也要进去,但苏伯伯不准他进去。还有七阿姨也来过,还有几个我不认识的叔叔。”她掰着手指头,说:“一共来了五个我不认识的叔叔。苏伯伯都不准他们进来。”
繁音眼珠一转,笑了,对我说:“你这些哥姐的消息还真够灵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