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相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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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积善之家
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八百里洞庭烟波浩渺,横贯巴陵旧郡,自古以来就是文人墨客携游抒怀之地,而洞庭湖上的岳阳楼自宋范文正公《岳阳楼记》流传于世以后,更与江西的滕王阁,湖北的黄鹤楼,并称天下三大名楼。
俗话说,山清生才子,水秀出佳人,话说这洞庭湖上游百余里的地方,有一座村子,称作八里庄,为什么叫八里庄呢,据好事者考证,原来这庄子是因地势而名,此庄三面环山,只有靠南面的山口地势开阔,却也为一水所隔,这庄里平坦之地,方圆横纵均不过八里之遥,因此便得了这个八里庄的名字。
人们常说,山高林密,这八里庄的情况就是这样,因为三面都有山,而且山势还不低,所以山上的深林古木不少,于是在山峰低洼之处便每每生出清泉来,无数清泉顺山而下,却在三山合纵处汇集,居然形成了一条不大不小的河流,在庄里婉延盘曲,然后顺山口向东南缓缓而流,人们将这条小河称作渫水。
这八里庄因地势所限,便与周围的村子相隔较远,隐然小姑独处,自成脉络。这庄里自来只有三姓人家,姓刘的,姓陈的,姓万的,刘姓是八里庄的大族,庄里一半以上的农户都是刘氏家族的,然后姓陈的占了三成,剩下的就是姓万的了。这三姓人家因人成事,往往相互婚配,所以细细算来,这八里庄的人都是或远或近的姻亲关系。
然而在五年以前,这个情况发生了变化,为什么呢?因为有一户人家落户到了八里庄,他们既不是姓刘,也不姓陈,更不姓万,这户人家只有夫妻两口人,落户时男的大约三十五六岁,自称姓孔,名叫孔凡夫,女的看起来也有三十多岁了,原来姓周,嫁了孔凡夫后就改姓孔了,叫孔周氏。
孔氏夫妻流落到八里庄里时衣不遮体,面色饥黄,是实实在在的逃荒,当时因为全国上下都在搞一场革命,凡是能砸的都砸了,凡是能打倒的都打倒了,人们的兴趣都集中在举着一个红本本喊一些特殊的话,所以工人不生产了,农民不种地了,经商的是资本主义尾巴,知识分子是臭老九,大家你批我斗,平时需要仰视的人现在都踩在自己脚下,那是一种莫明的快感。
但八里庄因为地处偏僻,所以而且庄里都是亲戚,平时除了些鸡毛蒜皮的小矛盾,彼此间并没有什么深仇积怨,所以倒是躲过一劫,成了红尘中的一片净土。
孔氏夫妻落难来到八里庄时,首先碰到的就是村长刘大爷,刘大爷仔细盘问了孔氏夫妻的情况,他们说是从山东逃过来的,因为家乡遭了饥荒,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所以流落到了这里,山里人大都很厚道,刘大爷看着孔氏夫妻的样子确实很惨,再看他们的长相似乎也不是搞怪的那种人,就做主让他们在八里庄落个脚。
这夫妻俩千恩万谢,便在庄子东头的土神庙里安顿下来,成了八里庄的唯一的外来户。这孔凡夫两口子确实是实诚人,打从在八里庄落脚后,便绝口不谈外面的事,每天老老实实出工干活,在大家的接济下,日子也就慢慢过开了。
转眼之间,孔氏夫妻已经在八里庄住了一个年头,这一年立春的那天,天空乌云密布,指头大的冰雹夹着雪粒子整整落了一上午,据说连屋上的瓦片子都打破了不少,然后连着三声炸雷,将村子西头一棵筛子粗的古椿树拦腰劈成两截。
据当时在场的人说,打炸雷时,椿树中似乎隐隐有嘶吼之声,但雷火已将椿树烧成焦木,人们在焦木中什么都没发现,只是当雷光将椿树劈成两截时,似乎有人看见从里面冒出一团黑烟,瞬间往东北而去,但因为当时天空太暗,看见的人也不敢肯家确实看见了什么。
事后刘大爷叹息说,天威难测,天下只怕要发生大变了。果然,这一年,有三位人们心中的伟人相继去世,伴随的还有一场三百年不遇的大地震,有数十万人在这场天灾中丧生。也是在这一年,政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场刻骨铭心的革命运动也因此而偃旗息鼓,似乎大家现在才搞明白,填饱肚子才是人活着首要的大事情,于是挖矿的还是挖矿,种地还是种地,简单一句话,就是你该干嘛干嘛去。
刘大爷觉得孔氏夫妻是好人,平时不单自己勤耕苦做,而且经常帮助村里刘老寡妇劈个柴呀挑个水什么的,就决定把孔氏夫妻落户到八里庄,于是就和村里的人商量了下,大家开始说村里本来只有三姓,现在突然加进一个外姓的人,似乎不太好,后来又觉得这夫妻俩为人和善,处起来容易,也就同意了村长的意见,于是孔氏夫妻便正儿八经在八里庄落户了,成了真正的八里庄人,不再是“黑户”了。
这孔凡夫两口子因为感念老村长的救助之恩,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于是也努力要做好人,不但每天早出晚归干活,而且在干完农活之后,还要帮村里的孤寡老人干些农活,把他们侍候得象亲爹娘一样,村里人把这些事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越发觉得留下这两口子在村里落户是留对了,不是传说中的白眼狼。
中国是一个传统的农业国家,而农业的根本就是土地,所以晋国公子重耳出逃时,乞食而得土,认为是即登大位的先兆,因而叩谢苍天。这一年,就是孔凡夫在八里庄落户的第五年,中国的八亿农民也在叩谢苍天,因为有人决定,要将他们脚下的土地划给每家每户,从此以后,大家各干各的,多劳多得。
虽然当时有人怀疑,这样搞是不是资本主义入侵,但对于脚踩黄土,背负青天的农民来说,他们管不了那么多,他们只知道公社的伙食五分饱,剩下五分勒裤腰。大家都没日没夜的混,咋就混不到一个饱呢?其实说穿了也不稀奇,大家都在混呗!
好在有人搞明白了这个问题,把土地分了。全中国都在分地,八里庄当然也在分,于是孔凡夫也分到了属于自己的地,从中国农民的角度来说,这才是孔凡夫在八里庄真正地落户生根。
自从分地之后,大家的日子渐渐过得舒心起来,但有一天村里发生了一件事,让大家不开心了很久,这一年五月发大水,一向温驯的渫水,似乎也来了脾气,不但把庄里淹了好几块地,还把村前的小浮桥冲走了。
这座浮桥是村里人过渫水的一条便捷通道,其实在天旱的时候,即使没有浮桥,人们从河里的几块岩蹬上,也能一步步跳过河去,但因为岩蹬摆得比较宽,而且石蹬经过河水冲刷,也变得比较光滑,所以对于小孩子和年纪大的人来说,这踩着岩蹬过河还是一样技术活。
浮桥冲走后,过几天水便消下去了,等岩蹬子浮出水面时,大家虽然没有了浮桥的方便,但过河仍然不成问题,因此大家都忙于自己家的农活,没人有时间考虑修桥的事情,再说这修桥是全村的事情,只要有一个人不出力,大家便觉得修桥吃了亏,所以这事压根儿就没人提起。
事故就在没桥的日子里发生了,陈三家的两小子,平时比较贪玩,那天放学后没和同学们一起回庄,好象是去路边的田埂里捉蝈蝈去了,过河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陈三家小二在跳中间的岩蹬时忽然脚下一滑,掉进了河水中。
这渫水其实并不深,但这几步岩蹬因为立的时间久了,河水不断地在下面冲啊冲的,却在岩蹬旁冲出一个深坑来,小二就恰好掉在这深坑中,只听咕咚咕咚几声,已经喝了几大口河水,小大一见弟弟掉河里了,吓得大哭起来,想回去叫人,又怕被父母责打,于是趴在岩蹬上,想把弟弟拉起来,小二在河水喝了几个水,早就糊了,只是在水中拼命挣扎,小大趴在岩蹬上把手使劲的伸啊伸,半天也不够不着小二的手。
后来好不容易河水把小二冲起来,小二到处乱抓的手一把捞住了小大从岩蹬上伸下来的小手,还没等小大使劲往上拉呢,小大就觉得弟弟的手象铁爪一样,死死钳住了自己的手,然后小大就象一块石头一象,从岩蹬上滚下来,掉入深坑里,然后让小二一把紧紧的抱住。兄弟俩挣扎着、撕打着沉入深坑中……
找到小大和小二时,兄弟俩已经肿胀得象两只棉花袋,皮也泡成戛白戛白了,陈三老婆眼泪已经哭完了,气也哭岔了,现在正全身抽搐着,陈三一双眼睛血红,埋着头使劲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全村的人围着小大和小二的尸体,都阴沉着脸,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
这出事故彻底把陈三两口子击倒了,陈三老婆变得呆呆傻傻地,遇到人便说:“小大呢?小二呢”然后便要扯着人哭,陈三的红眼一直就那样血红血红,看到人时眼中便发出绿幽幽的光,让人觉得阴森森地,忍不住转头要跑。
后来也有人提议将浮桥修起来,但不知为什么终究没修起来,只是每天都有人到河边去接送孩子。这件事,让孔凡夫两口子也感到伤心,孔氏夫妇结婚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生育,去看了郎中,夫妻俩都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但就是没生下孩子来。
因为自己没孩子,所以对村里的小孩都心痛得不得了,谁家孩子来了,都忍不住要塞零食给他吃。这陈三家的两小子,就没少吃孔家的零食,现在呼啦啦两小子就没了,老孔夫妻俩也跟着心痛。但为什么大家还不能齐心协力修桥呢?于是孔凡夫和老婆商量说:
“他娘。”
“么得事呢?”
“俺寻思着咱俩也十多年了,也没结个果”
“哎,都怪俺没用”
“俺不是说这个意思呢,这个事哪能全怪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