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洲西疆北部,海峡的对岸,密密麻麻的妖怪铺满地面,上空又飞着大大小小数不胜数的禽妖。
呼延一强立在高台上,看着前方的战船,战船排成一线,蓄势待。
远处,妖旗舞动,战鼓擂响,雨后那本该晴朗如洗的天空,仿佛都被四处扩散的妖气侵蚀,一层层的压迫而来,让人透不过气。
呼延一强一声令下,身后飞起三百座飞甲铜人,飞甲铜人梭一般飞出海岸,海边的战船应声而出。
对岸亦是一声震响,禽妖飞来,水族钻出,两方以极快的度彼此接近。
屈汩罗身背大刀,立在最前排的战船上,战船还没有接近对面的妖怪,海水已是不断的翻滚出血泡,战斗早已在海下打响。屈汩罗心知,就算有墨门的机关术,人类终非禽鱼,时间一长,在空中与海底,都难以占据优势,唯有地面上的不断突进才能够赢得胜利。
四丈、三丈、两丈……一批水怪钻了出来,朝战船喷出墨汁。
屈汩罗大喝一声,纵身而去,“应龙霸江法”施出,刀光有若滚滚的海浪,反将墨汁卷了过去。与他一同冲在最前头的,都是宗师级的高手,或是墨门中的墨长,或是各门各派的精英,踏浪而行,一道道劲气又或玄气在海面上激出一波波带血的海浪。与此同时,天空亦是洒下血雨,偶有崩裂又或是失去控制的飞甲铜人又或小型木甲飞船坠下,撞入海中。砸出冲天的水柱。
天空、海面、海下,三层的厮杀很快就从井然有序变成了一团混乱。彼此交错,不时有鱼怪跃出海面,将战舰上的人类扑入海中,又或是禽妖疾扑,被战舰上的弩车射落。
呼延一强站在后方高处,无动于衷地看着前方的惨景,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远处的海岸,推出成排的投石车。车弦拉动,投出的却是一颗颗绿色的,有若种子一般的巨大物体。
呼延一强厉喝道:“弦刀!”
在他右侧,一座木台上立着一个身穿麻衣,脚踩草鞋的少女,少女手中,拿着一根木棒。少女身后。列着三排、两百多座踏弩,每座踏弩又有两人操作,他们以足蹬踏,以手拉弩。少女左手前伸,右手持着天机棒置于身后,慢慢上移。随着她的姿势,两百多座踏弩出同一声响,射出的却是弧形的回旋刀,这回旋刀极是奇怪,外侧异常的锋利。内侧却是以木甲制成,又带有设计奇怪的小孔。飞在空中,带着嗡嗡的颤音。
虽然是以踏弩射出,但这种弧形刀从形状上就与寻常箭弩不同,很快就有若强弩之末,似要坠下。麻衣的少女天机棒一挥,出神秘的光晕,所有的弧形刀喷出气体,刹那间加快了度,在天机棒磁力的操控下,有若被龙卷风卷起的柳叶,一圈圈的转着,将对岸射来的绿色球体快地切割着,每一个被剖开的绿色球体,都出凄厉的尖叫,洒下绿色的液汁。
然而,对岸射出更多的绿球,一些漏网的绿球落在战船后方,一触到海水,马上长成触手状的怪树,将后方跟上的墨者卷入、但凡被它卷到的人,皮肤上马上多出刺孔,紧接着便紧捂咽喉窒息而死。
麻衣的少女神色凝重,天机棒轻轻舞动,弧形的弦刀在她的控制下,蛟龙一般绕飞,击下更多的绿色树种……
***
战争持续了一整天,方才结束。
人类的一方成功夺下了对面的海岸,妖族败退,退入后方崇山之中,呼延一强也未让人追击,就在离海岸不远的山岭安营扎寨。
墨门的机关术师赶来,以墨家特有的工具和建筑学,让一座座粗陋难看但却精巧实用的木寨拔地而起。
麻衣的少女用颤的手,端着一碗姜汤坐在那里,姜汤腾起的热气,并无法让她苍白的面容恢复血色。
另一边,许多伤者被聚集在一起,血的味道四散,如果说在战斗的时候,这令人作呕的味道,谁也无法顾及,那它现在弥漫开来,反更让人沉默和不安。
少女想要上去帮助那些医师,但她坐在那里,双腿依旧软,虽然身为一个墨者,从小就在江湖上走动,但真正的战争却还是第一次经历,她的脑袋空荡荡的,无法去体会什么,也无法去思索什么,碗中的姜汤不断地晃动着,她将碗端在唇边,那晃动的汤差点泼在她的脸上,她喝了一口,那堵得慌的胸口,让她怎么也无法将它咽下。
她不得不将碗放下,坐在那里,试图平复自己的内心。
另一边,大力的脚步声传来,她抬起头来,见到呼延一强率着几人踏步而来,她慌忙站起。
呼延一强停在她的面前,沉声道:“小眉,你做得很好。”
听到他的鼓励,麻衣的少女却是差点哭出来:“有很多小夜叉树种都没有击下来,如果我……”她很清楚,有很多树种都是可以被弦刀在空中杀死的,但是到了后面,她心慌了,许多树种就那样被她漏掉,这种小夜叉树种触海即生,在海中只会越砍越多,根本无法对付。
就是因为她本来可以提前杀掉却不小心漏掉的那些树种,许多人死在海中。
呼延一强喝道:“不要想这个!”
少女身子一颤,抬头看着他。
呼延一强冷冷地道:“你做得很好!而且我们赢了,这就够了,如果你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等我们赢下了整个战争,活下来后,你再慢慢的后悔吧。至于现在,你只需要知道,你做得很好。至于其它……”负手而去:“什么都不要想。”
什么都不要想……
少女坐了下来,重新端起逐渐冷去的姜汁。身体虽然依旧着抖,但头领的严厉和冷叱,反而让她安心了许多。
就这般坐了一阵,另一边忽的传来些许骚动,她抬头看起,只见有星星点点四散开来,神秘的安祥气息四处卷荡,驱散着血的味道。那不可思议的星点,有些许渗入她的肌肤,竟使得她本是饥寒的娇躯一下子松缓了许多,整个人也平静下来。
她惊讶地看去,只见一个白衣的少年,扎着白色纱巾,穿着洁白的衣衫。在一众伤者间翩翩而行,她左手持着琉璃净瓶,右手以柳枝插入琉璃瓶,洒出几粒水珠,那神秘的水珠在某种术法的作用下,化作拥有奇妙力量的星点。许多伤者的伤口因此而慢慢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