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召舞与裘可卿错愕扭头,看向刘桑。
刘桑却看向南门涵艳:“请夫人赐予纸墨!”
南门涵艳见他自信满满地上前应战,心中忖道:“看来他真是不知道成于大人之才名,唉,中兖洲与和洲南原,终究还是隔得远了。”只是事到如今,她也没有什么办法,于是令人摆上两张书案,各自铺上宣纸,放上笔墨。
当下,成于浦安、刘桑两人各自上前,分立案边,成于浦安冷笑一声,心中开始构,刘桑却是盯着宣纸,忽又一声长叹。
南门涵艳、柴紫韵心中立时又“咯”的一声……这人刚才还信心十足的样子,怎的一下子又蔫掉了一般?
不过这也是正常的事,就算他真的是也长于诗赋,但是如今的年轻人,让他去写风花雪月容易,去写为国为民,却是极难,更何况和洲原本就没有科考,一般人就算吟诗作赋,也多是伤风悲秋,不像中兖洲的名士才子,为了在科举上一鸣惊人,对这种述志之作,从小揣摩。
只见少年叹完之后,不断摇头:“自取其辱啊。”
南门涵艳、柴紫韵、夏召舞、裘可卿等人心想:“……你也知道啊?”
姬喜、司徒红红等人更是冷笑……亏你还敢大言不惭。说什么相比我等,必不至让人失望?
只见少年叹完之后,取笔便写,看来是想早早写完,掩面走人。
两人于诗赋之上,名气相差大多,早已没人认为刘桑能胜,反正胜负已定,再加上只是宴中比试,并非正规科举。成于浦安诗才了得。大家早已知晓,接下来只看刘桑能够作出怎样程度的诗赋罢了。于是,大家不由得围上前去,南门涵艳心想。最好不要差得太多。那样还可以帮着说说话。让他只输人,不输脸。
众人的包围中,少年挥洒自如。只听南宫珠轻轻念道:“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青徐游侠儿。少小去乡邑,扬声东海垂……”
另一边,成于浦安心中暗道:“他这是乐府《杂曲歌》……哼。”乐府诗乃是真正的“诗歌”,对节奏和韵律的要求颇为严格,刘桑这开头几句倒也工整,可见其根底确实不错,难怪敢说大话。只是乐府诗的特点是“铺垫”与“递进”,开头要铺,后边要“递”,要像浪cháo一般,一浪更比一浪高,刘桑这几句开头虽然做得好,但开场便是“连翩西北驰”、“青徐游侠儿”、“扬声东海垂”,铺得实在太开,若是后面不能达到同样的效果,那就只是一个笑话。
却听南宫珠继续吟道:“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
成于浦安怔了一怔,持笔顿在那里,沉吟一阵,继续忖道:“遣词造句都无错可挑,几句话中,将少年辛苦学艺之事,展现得淋漓尽致,之前倒是小瞧了他,单是这几句……真是连我也做不出。不过,作为诗句,确实不错,作为乐府诗,却还不够,他铺而后叙,格局反而变小,接下来若是转得不好,不能前后呼应,展望大志,那就枉废了开场的大场面,还不如去吟风弄月。”
紧接着却是一片沉默。
成于浦安心中冷笑……果然是写不下去了么?哼,年轻人,好高而骛远,志大而才疏,也不知层层递进的道理,一开始就铺大场景,结果才写到半途,便心有余而力不足,可笑,可笑。
正yù不再理会那边,低头琢磨自己的诗赋。
南宫珠轻柔的声音却又传来:“接下来这几句,总觉得……由小妹来念,差了些味道。”
话音未了,集羽郡主的声音琳琅而起:“……边城多jǐng急,胡虏数迁移。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
成于浦安蓦的握住笔杆……直接就以烽火为转折点么?
南宫珠的声音细腻轻柔,更没有经历过战火之事,偏偏这几句又作得豪迈,她念起来,自是有些犹豫。夏召舞虽是少女,却要大气得多,再加上又是修玄习武之人,声音响亮,一鼓作气,直接往下吟道:“长驱蹈山戎,左顾陵乌孙。弃身锋刃端,xìng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紧接着便是一阵沉默。
场上众人,于诗赋的成就不如成于浦安,无法像成于浦安那般,直接从结构上进行分析,但这首乐府诗,不但词句工整,朗朗上口,更是将一个自幼修习武技,长大后因国难当头,视死如归,奋不顾身,奔赴沙场为国效力的游侠刻画得干净利落,入骨三分,且用词飞扬,其意跳脱。
众人不由得想起刚才少年所说的话。
——为国为家之余,若能留下百世传唱之遗作,岂非也是一件幸事?
这首诗身后留名,百世传唱……应当没有什么问题吧?
对于身边众人这副不可议的样子,刘桑自然并不如何奇怪,事实上,这首诗原本就非他所作,而是出自曹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