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虽然还没见过你,却已打定了主意,定要和你联起手来,勤王讨逆。但是直到三个月后的祭神节上,我才终于在北海见到了你。瞧着你站在人潮中,卓然不群,更是暗自钟情,不能自已。”
敖语真心中嘭嘭一跳,不由又想起了初次见着科汗滩时地情景,握紧他的手,嘴角微笑,酸甜交掺,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欢喜和骄傲。
乌丝兰玛又道:“烛龙勾结我地婢女,骗到了我爱慕你的证据,便以此要挟,逼迫我作了许多违心之事。在他面前,我堂堂一介圣女,竟比水神宫中最卑微的奴婢还要低贱!
“我愤火害怕,终日惶惶,心想若再不和你联手对抗,必定永无翻身之日。可是你不等听完我的表白,就立时拒绝了,你说圣女是一族至尊,不可亵渎,哪怕只是不敬之心也断然不可。”
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话语却更加轻柔:“你地话说得这般冠冕堂皇,可为何没过两年,便不顾渎神大罪,冒死勾搭上了金族圣女?你可知我那年蟠桃会上,故意将水香妹子介绍与你时,心里是何等地痛苦愤怒?”
西王母与龙牙侯的私情,乃至西陵公主的身世,这半年多来早已随着那封所谓地“蚩尤密信”,在大荒传得沸沸扬扬,昆仑山上下更是无人不知。只是众人畏惧西王母的威严权势,不敢明里议论。
石夷、如意双仙等人听她说及此事,无不大觉尴尬,纷纷低头默然,装作没有听见。西王母却是面无表情。仿佛与自己浑然无关。
被她这般一说,科汗滩蓦地想起了当日情景,皱眉淡淡道:“仙子当日若开门见山,直陈烛龙奸恶。要我协力讨逆,科某定当鼎力以助;为何偏要诱之以色,惑之以情?如此作为,和烛龙又有何异?”
乌丝兰玛双颊晕红,怒恨之色一闪即逝,微笑道:“这么说来,还是我的不是了?哼哼,被你这坦荡君子推拒,我一介小女子孤独无依,只好改作蛇蝎毒妇了。为了盗回写给你情信的树叶。我潜入‘水神肠宫’,却无意间听见烛龙密语,得知黑帝陛下中其‘盘古九碑’的圈套。在天柜山地黑水极渊内修炼‘幽天大法’,经脉逆转,真气崩乱,业已走火入魔。
“我又惊又怒,却又找不到可信赖之人。于是只身潜入黑水极渊,想要救出陛下,对付烛龙。岂料非但没有找到陛下。反而被困在极渊之底,焦急之下,更惊动了守卫,寡不敌众,身受重伤。
“天柜山乃天下八极之一,激战之中,狂流逆转,将我卷入地下潜河,送到岷江。被当时正于竹楼上垂钓的黄帝姬少典所救……”
晏紫苏“啊”地一声低呼,突然想起当日观水城内,黄帝对自己所说的那句话来。灵光霍闪,脱口道:“原来少典黄帝临死那夜,在观水河边所等的人便是你!”
乌丝兰玛微微一怔,格格笑道:“不错。他等地人一直是我。”脸上晕红如霞,悲喜交织,柔声道:“若不是二十多年前,我阴差阳错抓着他的鱼钩,从岷江中湿淋淋地跃上竹楼,他又怎会与我相识?又怎会有玄儿、冰儿这两个好孩子?我和他之间的冥冥缘分,全由这一线相牵。
“那两个月里,我和他一直待在岷江的竹楼里,看着日出日落,星辰漫天,听着风起风灭,涛声伴耳,几乎忘记了世间所有的一切。我知道他的身份,他却不知道我是谁,在他面前,我不再是那高高在上的水族圣女,也不再是那忍气吞声的操线傀儡,而仿佛变回了无忧无虑的孩子。
“我多么想隐姓埋名,就这么和他永远过着平淡而快乐的日子,但想到烛龙,想到龙牙侯,想到你们对我地羞辱,便浑身发抖。我又岂能因为一时的安乐忘记了羞耻与仇恨?
“龙牙侯,你不是说圣女是一族至尊,不可亵渎么?哼哼,我就偏要亵渎。那天夜里,我把身子给了他。窗外风雨如狂,雷电交加,仿佛是老天对着我大发震怒,我的心里却说不出地愤怒和快慰。
“老天爷,你若有眼,又怎会让烛龙这等奸贼为所欲为?你若没眼,又凭什么来降罪世人?那一刻我对自己发誓,苍天既死,我来代之!终有一日我要夺回所有的一切,让你们,让这芸芸众生,全都象狗一样地匍匐在我的脚下!”
这些话憋在她心中多年,如块垒郁结,此时胜券在握,无需再矫情掩饰什么了,终于可以在众人面前恣意倾吐,自是畅快已极。听着她话语中狂暴的喜怒与刻骨的仇恨,众人心底无不寒意森然,一时竟忘了体内地剧痛。
乌丝兰玛柔声续道:“从那夜起,我便给自己起了这‘九天玄女’的名字,从前的水族圣女已经死了,脱胎重生地,是代表九天神意、叫四海臣服的玄女。天地无情,情深不寿。我若想替天行道,就必须坚心忍性,斩断儿女之情。那天凌晨,趁着少典未醒,我悄悄地离开了岷江。
“闪电飞舞,江面上蓝紫一片,雨水扑面而来,和我的泪水混在一起。好几次,我多么想折转返身,回到他的身边,依偎拥抱,等待黎明的阳光照进窗口。但是我不能。
“清晨时,风雨渐渐地停了,我却已在千山之外。回头望去,一道彩虹横亘在我和他之间。从小到大,我从没有这般思念过一个人,从没有过这般的撕痛和难过。晨风吹来,指尖发梢,似乎还带着他残留的余温。然而纵使虹桥相渡,我也再回不到从前了!”
眼眶中突然泪珠晃动,险些涌出,闭起眼停顿了片刻,又对着科汗滩嫣然一笑。道:“回到北海,我装作一切都没发生,对烛龙更加服服帖帖,谦恭尊敬。暗地里却偷偷怂恿长老会,要求陛下出关,授以你爵号;又不断地煽动天池公主,诱她上书请求与你成亲。
“我想只要陛下重新出关,便可当面揭示烛龙奸恶,与他合力扳倒此獠。岂料烛龙老奸巨滑,让晏卿离乔扮陛下,蒙蔽臣民;又让她假扮帝女,将掺和了九冥尸蛊卵的丹药悄悄给予陛下。陛下原已走火入魔,服药之后。神识更被烛龙所控,险些成为行尸走肉。
“为了以防万一,烛龙乘机将陛下斩去手足。囚入黑水极渊的玄金铁笼之中,再以玄铁山覆压其上。陛下经脉俱断,又误服蛊毒,早已形同废人,生不如死。烛手龙没了后顾之忧。加快党同伐异,将不听话地几个大长老尽数除去,然后又大肆清洗所谓叛党。
“我几次重新潜入黑水极渊。终于找着了陛下。奈何势单力孤,无法劈开玄金铁笼,更不能移动他身上地玄铁山。一筹莫展之时,又发觉自己竟然有了身孕,只好以闭关修炼为由,独自隐居在终北国的蛮夷之邦。”
她秋波流转,凝视姬远玄,笑容又变得温柔起来,柔声道:“过了几个月。我在冰天雪地中生下了他们兄妹二人。万里荒寒,形单影只,抱着孩子,听着他们的啼哭之声,越发孤单脆弱,思念起他们的父亲。
“我突然想到,凭我只身之力,要到何年何月方能推翻烛龙,一偿夙愿?上天给我这两个孩子,莫非便是为了送我强援?想到这些,我心底地阴霾全都散尽了,带着孩子,悄然南行。
“半个月后,我终于在朝歌山下重新见着了少典。相隔不过十月,却象是过了三生三世。那几日过得恍恍惚惚,快乐得仿佛漂浮在云端。他抱着我那么紧,疼得象铁箍,就连睡梦中也不松手,仿佛生怕一醒来我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对这两个孩子,他更是捧如朝露,呵一口气,也生怕怕融化了。他给儿子取名为‘远玄’,意指与我相隔太远,朝思慕想,给女儿取名‘冰夷’,则是为了纪念她的出生之地。
“我向他说明了来龙去脉,他明白我心意,二话不说,便当即裂地为誓,要全力以赴,助我救出黑帝,诛灭烛龙。我知道以他温和宽厚的性子,素来不喜与人相争,即便这些年来,水族因为波母之事屡屡问责欺凌,他也是息事宁人,再三退让。此番如此决绝勇断,实是因我之故。哪怕……哪怕我要他立时自刎,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众人心下凛然,姬少典宽仁谦恭、爱民如子,修为虽然略逊其他四帝,却是大荒中最受拥戴的帝王,却偏偏喜欢上了这野心勃勃、狠毒偏狭的女子。这可真叫造化弄人,天意难测了。
惟独拓拔野趁着众人凝神聆听,悄悄穷尽生青所学,克制体内寒毒。意如日月,气如潮汐,过了这半柱香的工夫,任督二脉酥麻稍解,率先如冰河春融,周身渐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