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仇仙子紧握蛮笛,双眸中怒火跳跃,脸上又渐渐泛起红晕,柳眉一挑,银铃似地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九天玄女。狡兔死,走狗烹,炉火尽,炭木藏。你们杀得了黑帝,杀得了晏卿离,难道还杀不得我么?横竖都是一死,我即便是死,也要让他……让他永生永世都记得我!”说到最后一句,眼眶一红,泪珠竟连断线珍珠似的簌簌掉落。
拓拔野一凛,她说地“他”是谁?莫非竟是帝鸿?听她说到“他”时,语气愤恨悲苦,又夹杂着一丝伤心妨怒,心中又是一动,登即恍然,这妖女必定是对姬远玄情深一往,所以才心甘情愿地为他卖命。
眼下姬远玄领袖群伦,对抗蚩尤,隐隐已是天下盟主。白帝已死,群龙无首,一旦他正式与金族联姻,神帝之位自然逃不脱他的掌心。
等他登上神帝之位后,这些昔日助他问鼎天下的鬼国部属反倒成了莫大的累赘。即便不杀人灭口,也必定大肆弹压。以防泄密。
火仇仙子此番寻找洛姬雅联手,固然是由爱生恨,欲折磨纤纤以泄妒怒。便重要的却是想挟纤纤以自保,免得不明不白成了冤死之鬼。
从前鬼国妖孽之所以难以对付。便是因为彼等藏于暗处,沆瀣一气,浑无破绽可寻;如今帝鸿面目已爆,上下又暗生内讧,正是大举反攻的最佳时机。想明此节,拓拔野精神大振,更是成竹在胸。
又听那“九天玄女”摇头叹道:“主公宽和谦恭,何曾枉杀贤良?要成大声,必有牺牲。黑帝也罢,晏国主也罢,都是杀身成仁,死得其所,与主公何干?”声音突然变得极为温婉轻柔。和着众女曲乐的诡异节奏,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魔魅之力。
淳于昱、流沙仙子二女只听了两句,便自心旌摇荡,脸色酡经,眼波也逐渐地恍惚迷茫起来,显是已被她摄住心智,身不由已。圣歌妖妖手打拓拔野大凛,这数十名黑衣女子所布地乐阵正是“天魔仙音阵”虽然人数不多,配合得却是丝丝入扣,浑然天成。加之那九天玄女的念力、真气强沛绝伦,几臻神极之境,两相契合,威力倍增。
瞧她的装束举止,和乌丝兰玛有几分相似,然而容貌声音却全然不同,体内真气更是五行庞杂,深不可测,凝神扫探,始终分辨不出她所属何族、究竟何人,心下惊奇更甚。
又想,水圣女地魂魄当日众目睽睽之下,被收入了炼油神眉中,难道帝鸿竟也创出类似“种神诀”地神功妙法,将她神识“种”在了这个肉身之中?但她即便附体重生,又如何能在短短三年内修成如此强猛地五行真元?
正自惑然,只见九天玄女双眸灼灼,凝视着火仇仙子,柔声续道:“淳于国主睿智能干,主公素来对你赏识有加,怎会舍得伤你?趁着现在大错尚未铸成,你速速将流沙妖女杀了,再告诉我,你将‘阴阳圣童’藏在何处,我定在主公面前为你说话,让你戴罪立功。”
淳于昱微微点头,突然骑鸟急冲而下,心血神剑紫光爆舞,闪电似地朝流沙仙子心口冲射而去。
拓拔野陡吃一惊,下意识地凌穿弹指,气箭怒射。“叮!”光浪炸吐,那短剑应声冲天撞飞,偏不倚地钉入苦情树中,嗡嗡摇震。
九天玄女神色微变,目光利电似的朝他隐身处望来,柔声微笑道:“好一个‘碧风离火箭’!火族男儿向来光明正大,阁下如此藏头匿尾,岂不有损族人声名?”
拓拔野不想太早爆露身份,既被她误认为火族中人,索性将计就计,当下从怀中取出早已备好的人皮面具,敷盖于脸,变声哈哈笑道:“这就叫‘乌龟照着镜子骂王八——都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模样啦’。南荒大地,岂能容你们这些妖孽魔女撒野?”显形冲跃在地。
声音如洪雷滚滚,流沙仙淳于昱心中一震,蓦地醒过神来,想到险此被这妖女摄控,于是恼怒又是羞恼。
淳于昱只道他是路经此地地火族豪雄,也不理会,扬眉道:“洛姐姐,对不住,我可不是有心伤你。咱们一起联手,将这妖女杀了,再去找解开混沌天土的法子。”骑鸟盘旋,横吹蛮笛。
笛声方起,远处山岭便响起凄厉兽吼声,此起彼伏。
过不片刻,大地隆隆震动,兽吼如潮,也不知有多少猛兽正朝此狂奔。鸟鸣声也越来越密,越来越响,遥遥可见数百只鸟禽正掠过西南丘陵,尖啼冲来。
流沙仙子心中早起了杀机,呜呜吹角,满地虫蛇嘶嘶鸣,突然如万千利箭似地破空弹起,纵横怒舞,朝空中那数十名黑衣女子暴射而去。
九天玄女叹道:“不到北海心不死。既然你死不悔改,我也救不得你啦。”左手翻起一面晶莹碧绿的半月形石镜。绚光怒爆,数百条毒蛇尖声狂嘶,当空炸裂,血肉横飞。
众黑衣女子丝竹袅袅,曲乐高奏。后方冲射而来的虫蛇发疯似的凌空乱舞。或相互扭咬,或勾蜷急坠。顷刻间便簌簌落了一起,堆积如小丘。
被那镜光晃照,流沙仙淳于昱眼花缭乱。幻象纷呈,想要凝神聚念。体内却气血乱涌,仿佛被山岳压顶,怒潮卷溺,说不出的烦闷难受。
“月母神镜!”拓拔野心中又是一凛,这面石镜被誉为“天下第一神镜”,妙力无穷,当日在熊山地底被青帝劈为两半,一半为他所得,另一半一直在乌丝兰玛手中。此女既有此镜,多半便是水圣女!
这妖女诡计多端,心毒手辣,是鬼国的枢纽人物,当日功亏一篑。被她反诬构陷,实乃生平大恨,今日若能将她重新擒住,与帝鸿之战自当倍添胜算。当下毕集真气,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声如洪钟,将天魔仙音尽数盖过。
九天玄女眯起双眼,大为惊诧,未料到这小子竟有如此强韧的念力。
诸女更是脸色齐变,被其笑声震得喉中腥甜狂涌,胸内憋闷欲爆,几乎连气也喘不过来了。
几个吹萧笙的女子强撑了片刻,娇躯徒然一晃,险此被那反冲入口的强猛气波震得翻身坠落,曲乐顿时变调失声。游牧之神淳于流沙仙子二女“啊”地一声,呼吸登畅,心中羞怒更甚,撕下衣帛塞住双耳,继续凝神吹奏。蛮笛声陡转高越,和玉兇角声汹汹变织,凄厉破云。
狂风呼啸,暴雨纵横,远处群鸟尖啼,如黑云飞涌,很快便冲至众人上空,前赴后继地朝众黑衣女子扑啄猛攻。
遍地虫蛇亦随着号角声腾空怒舞,滚滚变缠,宛如一条巨大地黑蟒朝九天玄女扬卷猛扑,万千毒虫蛊孵不断地激弹怒射。
墨羽凤凰尖啸冲天,堪堪避过。
一个黑移女子避之不及,狂乱地抓着右臂尖声惨叫,顷刻间肌肤便泛出淡绿色,如波浪起伏,仿佛有无数虫子在皮下爬行,“嘭嘭”连声,碧血飞溅,刺鼻的腥臭味瞬间弥温开来,整条手臂竟只剩下了一条白骨,密密麻麻地附满了五彩斑谰的甲虫。
众女大骇,一边冲飞逃避,一边勉力合奏魔乐,与拓拔野地笑声苦苦抗衡。
那女子凄厉狂叫,周身血肉土崩瓦解,烂泥似的簌簌掉落,很快化作了一句骷髅,被狂风刮起,猛撞在苦情树干上,碎裂炸舞,缤纷落地。
九天玄女大凛,这两大妖女一个善于驭兽,一个长于驱蛊,合在一处,威力极是惊人。倘若不能先发制敌,后果不堪设想。
但眼下她最为担忧地倒不是二女,而是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火族小子。能将“天魔仙音阵”轻而易举地破解,其念力、真气至少已有神级之镜。饶是她胸有万壑,见多识广,也想不出南荒何时出了这等新锐高手。
当下凝神聚念,柔韧声道:“阁下究竟是谁?何妨摘下面具,让妾身一睹真身?”月目神镜眩怒舞,朝他当头照去。
拓拔野哈哈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要我摘下面具,你先从这躯壳里出来罢!”翻身电掠,手指疾弹,“咻咻”迭声,气箭接连射中众女地萧苒琴瑟,弦断管裂,曲乐登时大知书达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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