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他决不是武夫莽夫。小时候在父祖辈的严格督促下,他也曾认真读过四书五经,练就一手端正的楷书,也能写得出通顺的文章,做得出规矩的律诗。他因此也看重读书人,尤其是那些有经济之术的读书人。于军政有用的书,他也间或读读。吴三桂这个历史人物,袁世凯对之有浓烈的兴趣,特别是他身边人所写的秘史,其中一定有许多外人不知的东西。袁世凯正需要这种书,他盼咐儿子:“你去拿来,我翻翻。”
袁克定从自己房间里拿来《大周秘史》,双手呈给父亲。袁世凯接过,前前后后地看了看,又翻开内页来仔细瞧。“这是一本年代久远的书。”他以行家式的口气做出结论,然后郑重其事地打开第一页,赫然见扉页上题着一段短文:
世人皆曰吴三桂为叛臣逆子,吾独谓三桂一时人杰也。观其少封通侯,雄踞边关,明廷倚重,满人畏惮,当是时,昂扬乎一代名将
也。当李闯发难,崇祯自戕,中原无明君,关外有英主之时,三桂独能审世变,识时务,引满洲铁骑入关,速平内乱而宁静华夏。其多
次规劝满主重汉人,复唐制,用旧官,慎杀戮,实安邦之良策,治国之佳谟。后多尔衮氏屠城焚室,血洗江南,乃满人野性之暴露,初
非三桂本意也。
有鉴于此,三桂移居云南,阳受藩王之封,做朝廷顺民,暗中招兵买马,铸钱囤粮,欲图汉人复兴大业,虽兵败垂危,楚歌四面,
犹登台祭天,建号改朔,其事败则败突,然大周一朝,孰能从史册上抹掉?即此一举,非大英雄能为乎?何况国丈席上,识真美人于风
尘之中;千里驱兵,救爱妾于敌军之手;十里笙歌鼓乐,通宵香花灯烛,迎圆圆于血火战场之上。古今中外,有如此之真男子如此之真
名士乎?吾谓吴三桂一时之人杰,当不为故作高论耸人听闻也。
杨皙子识于抚剑观书阁
袁世凯笑道:“杨度不人云亦云,倒也难得,看来此书对吴三桂有些不同流传的记录,我翻翻看。”
袁克定说:“儿子看杨皙子这人有过人之识,日后有可能成为父亲身边的房、杜。”
说到这里,他瞟了一眼父亲,见父亲的嘴角明显地抽搐了一下。他心里高兴,忙回到主题:“儿子想,父亲不如卖个人情给他,命令二弟收回聘礼,成全他的好事。二弟的性格我知道,他顶多难过十天半个月,待再遇到一个漂亮女人,就会把一切都忘记了,而杨皙子却会感激一辈子。您看呢?”
“行!”袁世凯不再犹豫了。“你去告诉克文,人家的女人不能强要。”
“是!”克定高兴地答应,正要转身离开书房,又被父亲叫住。“你还要正告他,今后要老老实实地读书,学习做事,若再这样今日一个明日一个地换小老婆,看我不打断他的脊梁骨!懂吗?嗯!”
“儿子这就去告诉二弟!”
八 即使是秉承士为知己者死的古训,杨度也甘愿为袁世凯驱驰
当袁克定把他父亲的决定告诉杨度时,杨度对袁世凯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感激,迫不及待地赶到西山,把这个喜讯告诉静竹和亦竹。亦竹满心欢喜。静竹则是又高兴又痛苦。她深深地爱着皙子。多年来,皙子是她整个生命的支柱,而现在她却不能和皙子结为夫妻,她能不为此悲伤吗?
“静竹,这两天收拾一下,我回城去叫一辆大马车来,把你和亦竹都接到城里去。槐安胡同的房子很宽敞,住城里到底比住西山好些。”杨度兴致勃勃地说,“亦竹这下解脱了忧虑,慢慢地,我再替她寻一个婆家。静竹,你安心把病治好,病好后我们就完婚,今后再不分开了。”
杨度这番深深的情意,使静竹十分感动。杨度愈是这样地爱她,她愈觉得自己要为心爱的人着想。病得这个样子了,不但不能给他带来欢乐,反而要给他增添很多麻烦,静竹心里如何能安?她下定最大的决心,要以最恳切的态度来说服杨度。
静竹握着杨度的手,双眼啥着泪花说:“皙子,我和亦竹这就搬到槐安胡同去,但你必须接受我的要求,否则我就不去。”
“静竹,我曾经对着佛祖起过誓要娶你,况且这十年来你为我吃过许多苦,现在我怎么能因为你的病而背弃自己的诺言呢?我决不能那样做!”
见杨度仍是这般痴迷,静竹不得不把话说得更明白了:“皙子,你聪明过人,却为何在这件事上如此的不明白!我静竹这一世,不管与你完婚不完婚,我的一颗心早就给你了,我也早就认定自己是你的人了。不要说眼下病瘫在床,就是今后好了,恢复了健康,我也不会离开你,永永远远和你在一起。”
杨度高兴地说:“这就好,这就好,我们再不分离了。”
停了一下又说:“静竹,既然这样,那你为何总要我跟亦竹结婚呢?”
静竹慎道:“你真是一个呆子!亦竹这样一个漂漂亮亮的姑娘,你难道不喜欢?”
“喜欢!”杨度立即说明。这是他的心里话,那年在庙会上远远地看见她,就喜欢她了,她的身段和静竹一样美。
“你喜欢她,就由我来做媒,把她嫁给你。我是她的姐姐,姐姐嫁妹妹,原是理所当然的事。再说,这样做也是为了我自己。”静竹揉了揉眼睛。前些日子害眼病,那天见了杨度后心里欢喜,又流了不少眼泪,眼睛居然好多了。她将泪水擦掉,说,“皙子,这些年来我与亦竹可以说是相依为命,我们两姐妹谁也不想离开谁。假若你不娶亦竹,亦竹很快就要嫁人,我们姐妹就会分开了。我现在病在床上,正需要照顾,亦竹一走,就只有全靠你了。你一个大男人,有许多大事要做,我能忍心看着你为我耽误吗?”
见杨度轻轻地点了一下头,静竹握紧他的手,脸上泛起一阵红晕,悄悄地无限柔情地说:“皙子,以后我的病好了,我同样可以服侍你,做你的女人呀!”
杨度的心一下子豁然开朗了:静竹这样的安排,是既没有舍弃她,又成全了大家,而自己却一时间获得了两个女人。杨度抱着静竹,在她的脸上重重地吻了一下,欢天喜地地说:“静竹,我明白了你的苦心,我谢谢你了!”
见杨度这样的快乐,作为一个女人,静竹心里又隐隐地冒出一丝酸意!
嫁给杨度,亦竹自然是愿意的,何况她不愿离开静竹。这件事就这样定了。
几天后,静竹姐妹从西山搬进槐安胡同。两个女人的来到,给空寂的四合院顿添无限生机,连看门的何三爷都觉得生活中增加了许多情趣。
杨度的伯父对他们兄妹有父亲般的慈爱和关怀,于理于情,杨度都不能在伯父去世周年未到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