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甘心,不甘心宗政灭亡,所以你要拼尽全力活下去。”
“对了,去找姐姐吧,如果人必须要依靠什么才能活下去,我想她会成为你的支柱。”
“未来不要孤身一人……啊,如果真的见到了姐姐,替我们向她道个歉,思来想去我们悄悄看她果然还是算偷窥吧……啊啊啊啊想起来好羞愧,这根本不是君子所为……”
那人羞臊的拍拍脸,随后表情坚毅,决然转身,与所有子弟一同拔剑,嘱咐:“最后,记得每年去竹林浇上一坛好酒。”
追兵临近,意气风发的少年少女英勇无畏,高举长剑,眸光坚定粲然。
果然还是离不开这里。
离不开他们的家,他们的族人。
死也不要去别处。
有人高喝,白皙的颈部肌肤下青筋暴起:“喂,下去后可不能让父母蒙羞,全力杀敌,吾辈当勇!”
众声相应:“全力杀敌,吾辈当勇!”
他们冲向乌泱泱的追兵,犹如石子投入水中,不起眼,不自量力,却硬生生带起整个湖面泛起剧烈涟漪,为宗政灼争取到足够的逃亡时间。
很多时候,他都在思考自己活下来的意义是什么。
母亲的叮嘱,同伴的期许,通通忘个干净,只是一心想折回去报仇,和族人殉在一处。
失去族人的小兽遍体鳞伤,蜷缩成一团躲在潮湿幽窄的洞中,精神崩溃到无数次想要发疯发狂时,脑海中有束光穿过混沌迷雾,不偏不倚的打落。
【宗政灼,我很高兴,你有好好长大。】
他骤然睁大暗哑的眼瞳,浑噩的大脑愣了好久才忆起那是谁的声音。
崩坏的泪腺慢慢修复,脆弱又挣扎的呜咽声逐渐放大,背抵冰凉粗糙的石壁,狭窄幽黑的洞中,他环住膝头咬住手臂隐忍恸哭。
……
经过这次血的洗礼,宗政一族灭亡了,旁人没有分到一杯羹,赤昭王心情舒畅快意。
如今天下只有一位掌管预言之力的神子,那就是赤昭的帝师。
没人在意里面的血腥龌龊,只是政权一旦蒙上独一无二的神权色彩,那么就是天选,天赐,天下之主非赤昭莫属。
赤昭王将宗政衍幽禁并不是冷落,而是为了避免有人走漏风声,将灭族的勾当传入他的耳中。
当周老欣喜若狂,磕破了头终于求来宗政衍的自由,却不知只是赤昭王清理干净别人的嘴,恰巧准备放人而已。
宗政衍出来的那天是艳阳天,他的表情与往常无异,斯文秀雅,要了匹马,谁也拦不住的离开了。
侍卫着急,赶忙向赤昭王禀报,王的身边正伫立那位本该站在银尘使者身边的面具少年。
“快,快备马!孤要随先生一起!”
赤昭王神情慌张,生怕这位神子出什么事。
周老的头上还缠着纱布,他见一行人急慌慌的出宫,不由疑惑:“又怎么了?”
念叨间还是追上去拉个人询问。
现在外面并不安全,银尘正与赤昭交战,士兵们看见宗政衍到来时,怔忡片刻忽然爆发雷鸣般的欢呼,高涨的热情宛如不灭的火焰。
宗政衍撩起衣摆,一步一步登上城楼。
他立于城头俯瞰,下端身着银色盔甲正准备进攻的银尘士兵,免不了军心涣散。
连神也是站在赤昭的阵营,他们拿什么赢。
清风灌入两袖,满满当当,衬得他身骨清瘦,像是随时会折断的花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