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个问题我只有一个猜测,那就是张家这种病,不仅仅是先天因素决定的,跟后天的刺激也有关系。想想闷油瓶,肯定是张家人里受“刺激”最多的,包括在陨玉里那次也是,我猜他一定是经历了什么特别刺激他的事,这才诱发了那次失忆。
当然这些都是我脑子里瞎想的,我也不能揪住闷油瓶问“你丫是不是又要失忆了”,我倒不怕他不记着我,只是想到要重新和他认识,一切都要重头开始,怎么说也郁闷。
这病难治,只能防止扩散。我琢磨着闷油瓶要是想娶媳妇,坚决不能让他娶张家女人,为了下一代着想。当然吗,最好的办法就是别生。
想到这我就觉得好笑,可能真笑出来了,闷油瓶抬头看了我一眼。也就是这一瞬间,我感觉他好像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我迎着他的眼神,筷子也放下了,洗耳恭听。可跟他对了一会眼,他还不说,我只得自己开头,我道:“怎么了小哥?我脸上粘了饭粒?”东北本地的大米确实好吃,我吃了两碗,这才觉得满足。
闷油瓶没说话,垂下眼又接着吃。
我看他吃得似乎心不在焉的,又想到刚才的脑补,就叹口气,我提起筷子给闷油瓶夹了块肉。可正准备好好关爱一番,手机却忽然响了。
我看了一眼,是邮件,我那位文字专家朋友终于给我回复了。我大致扫了一眼内容,就皱起眉头,这事好像又往出乎意料的方向发展了。
当时在老宅里,光线不好,条件也不允许拓印,匆匆之下我只得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还好手机像素还算给力,放大了也能看清细节。
这些年来我自己仍然主要做拓本方面的研究,说不上行家,也算小有建树,最起码对于古时各朝各代的文字还是比较熟悉的。
但墓门上的这种文字,或者仅仅是符号,我一下还真认不出来。一来墓门本身破损太大,我得到的样本就是残缺的,二来手边没有专业书籍,我用手机在网上查了很多资料,但没有能用上的。
所以我扫到邮件中的两个关键字——契丹的时候,还是挺惊讶的。
我之前还从没接触过契丹文字材料原本,别说是我,全中国也没几件。契丹文字已经消失了将近800年,被称为“死亡的文字”。没想到这偏僻的村子的山中,竟然有一座留有契丹文字的辽代古墓。
我跟闷油瓶此时在餐馆的一角,这会也没多少人,环境还算安宁,我坐到闷油瓶旁边,干脆直接跟他一块研究起来。
朋友在邮件中还附了很多张图片,是他将我发过去的照片与现留存的契丹文字做比较的对比图,这样一看,确实清楚了很多。
契丹文是拼音文字,以汉字为蓝本,使用回鹘、突厥文的拼音制度,用汉字拼出新的词义。新词义和原来有很大差别,无论字音字义都和汉字不同。算是种失传已久的神秘文字。
不过要说我自己从没接触过,也不能完全这样说,与契丹文字有很密切联系的女真文字,我还是专门研究过的。在云顶天宫里,多处壁画、浮雕上都有女真文字,包括那蛇眉铜鱼,上边用于记录的语言也是女真文字。据考证金朝直至中期才正式完全废除契丹文的通行,女真字的创制在很大程度上参考了契丹字的创制方式。
可我又仔细看了看,把脑子里女真字的样式带入,还是看不到明显的联系特征,看来这契丹文字还是太独特了。
我偏头看了看闷油瓶,闷油瓶脸上没什么表情,我就试探性地问他:“小哥,你认得这种文字吗?”
闷油瓶眉头也皱了起来,接着伸出他的长手指,指了指我手机邮件中的一张图,道:“这不是契丹文字,契丹文字中没有符号。”
我一愣,一下不知道该信谁。我那朋友确实是古文字方面的专家,有国家盖章公证的,我认识的圈内,还没有人能比得上他有权威。不过话说回来,闷油瓶是什么人,张族长遍探天下古墓,跟地底下东西有关的事,谁又能专业过他。
我又看了看闷油瓶,后者淡淡一瞥,好像在说你爱信不信,我信我信。
我立马虚心求教,问道:“这怎么说?我看这符号也挺奇怪的。”
闷油瓶道:“这里的文字是契丹文字,但是符号不是。”
他这么一说,我忽然明白了,我那朋友没说错,闷油瓶也没说错,这墓门之上本来就有两种东西,一种是文字,而且是契丹文字,另一种是某种符号,却不是文字的一部分。我接着读邮件,果然朋友也提出了疑惑,这些符号夹杂在文字中间,不知是何用意,而且他也不知道这些符号是什么意思。
我便问闷油瓶:“小哥你认得这些符号?是什么。”
我以为闷油瓶会给我科普一下,但闷油瓶却说他也不认得。两个专家都认不出,我也只能作罢。
事实上我连那墓门上的文字和符号都区分不大清,墓门被破坏得又严重,别说解读出文字部分的内容,现在我们能百分之八十确定老宅下的古墓和契丹民族或者说辽政权有关,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俩又把邮件从头到尾仔细读了一遍,没什么遗漏信息之后,我收起手机,拿起筷子,准备继续关爱闷油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