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怕诬为谋财害命,又不认字,哪里敢去衙门投状?千不合,万不合,糊涂油蒙了心,做了一桩蠢事,小人从谷仓里找来了一辆小车,推到窗下,自个儿爬进窗去,将两具尸身抱了出来,放倒在小车上,偷偷载去田庄外的桑园里。yohulou慌忙中却又忘了带铲锹,没法挖穴埋葬。只得将两具尸身胡乱藏到树丛深处,心想等明日一早带了家什去桑园,再行埋葬。但是,但是,待我第二日一早带了铲锹赶到桑园时两具尸身竟不见了。我在那树丛深处找了半日,只见着几滴血迹,心中大惊,必是有人发见了尸身抬去衙门报官了。
“我又赶回家中,匆匆将东家房间洗扫了一遍,见有血迹的东西全数藏到谷仓的地窖里。又叮咛淑娘道。但有官府来人问起,一概推说不知,只称是田爷和朋友两人早已回去城里。——老爷,小人所言,句句是实,万望老爷审情开恩,饶过小人糊涂一回。等捉拿到那吴山,小人的过失也使洗刷得清了。”
李一平长长吁了一气,乃道:“裴九,你此刻即引我们去那桑园查看。”
裴九又连连叩了几个响头才从地上爬起,抹了一把鼻涕,引李一平去桑园。
李一平忽然想到什么,又问:“裴九,你可记得吴山牵来的三匹马中有没有一匹骟马?”
“有,有,那匹骟马不仅形体矮小,小人还记得额面上有一块白斑,十分显目。”
李一平点点头,示意裴九快走。
桑园在田庄西隅,连着石碑村,如今正柔条袅袅,桑叶蓁蓁。裴九指着一处低矮的树丛道:“小人将那两具尸身即抛闪在那下面。”
李一平俯身细细察着了那树丛,又用手抓起几片枝叶。枝叶上果然溅有几星黑点,便命大葱,二葱两人在四周搜索,寻找可疑的松土。
没一刻,大葱来报,桑园中央有一片新土,上面并无树木杂草,恐是歹人埋尸处。李一平赶到,仔细视察了,使命开掘。一手又抢过二葱手中的铁锹交于裴九:“你来挖!”
裴九接过铁锹,狠命向那片新土翻掘起来,不十来锹便见浅坑里合复着一具男尸。大葱、二葱攘袖将尸身拖拽出来,一看却是一个剃了精光葫芦的老人,只穿着内衣裤。安小宁细看了那尸身,见额头上有香洞,叫道。“原是一个和尚。”
“再往下挖!”李一平大声命令。
裴九向掌心吐了口水.抡起家什又狠命地刨了几下,扔了锹道:“这乃是王田的尸身了。”
土坑里果然又出露一具男尸,全身一片黑粘糊涂的血污,头颅几乎折断了下来。挂垂在肩头上。
“再将那妇人的尸身挖出来!”李一平气急败坏。
裴九一面用力挖掘,心中也惊疑不已——如何忽的冒出了一个和尚的尸身来。更令他诧异的还是妇人的尸身始终没见着。土坑已经挖了五六尺深,下面已碰着坚硬的石头了。裴九狐疑满腹,转过身来哭丧着脸,怔怔地望着李一平。
“裴九,你须从实招来,你究竟将王夫人的尸身藏匿到哪里去了?”“老爷,小人实是没藏匿那妇人,更没见着过这和尚。——这事蹊跷,小人肚内也怪异,如何那妇人竟变作了这和尚。”
安小宁小声道;“老爷,我见那和尚浑身上下并无血痕刀伤,这事还待国行里去细细商讨。”
李一平颔首,又问裴九:“你见着的那王夫人是什么模样?”
裴九叩头答:“回老爷问话,小人并未见着王夫人,早先也没听说有这个妾室,待半夜发现她被杀时又一脸是血。”
李一平命二葱速去路口唤来衙役,将这两具尸体措去县衙收厝验检。大葱留此等候,等会齐了一并押裴九四衙里关了。他此刻即同安小宁去察看杀人现场并审问裴九的女儿淑娘。
李一平刚走出桑园,远远见一美髯老者站在垄岗上向这头看觑。
回进王田庄,李一平命安小宁去将淑娘寻来,自己则径直去王田卧房勘查。
卧房并不大,简朴无饰,几样家具都是手工打制的旧款式,木料也是田庄现成的。李一平细细察看起那张大床,床沿的木架果有一道深刻的刀痕,地下还散了好几片细屑,隐隐还可见有几星血迹。突然他发现靠窗的地下有一柄粗陋的骨制头梳。李一平俯身拾了起来,小心纳入衣袖。
安小宁将淑娘叫到了卧房门口。李一平踱了出来,细看了淑娘一眼,问道:“你看见王田的太太了吗?”
“看见了。”淑娘回话倒也干净,不卑不亢。
“她没与你讲几句话么?”李一平还是和颜悦色。
“她看都没看奴家一眼,坐在哪里如泥塑木雕一样。”
“我再问你,你们田庄那头的曹老先生你可曾见过?”
“见过。”
“他的女儿曹小姐你见过没有,名字叫曹英。”
“没见过。听说曹先生是有个女儿,脾气很好。他还有一个儿子,倒是见过,隔着田岗远远望见的。”
李一平点点头:“淑娘,此刻你即陪我们去那头曹先生家里。曹家出来后随我们去县衙住几日,这里出了人命案子,只得委屈你们父女俩在县衙耽搁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