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穗自打回家后,每日都忙得像陀螺,根本没空多想别的。而傅灼的那些书和那封信,也被她压箱底藏起来了。至于那一千两银票,她压根都没收在身边,转眼就交给了哥哥去。
很显然,在哥哥和他之前,自然是哥哥亲的。所以,她就算劝哥哥科考也要光明正大的劝,没必要同他之间保有什么秘密在。
之前在他身边侍奉时,倒还能有时间和闲心跟着他一起看看书。但如今赎身回来后,秋穗就只想着怎么能好好发展一下自己这厨艺,以此来开辟一条发财之道了,再没心思沉浸在书海之中。
秋穗其实不缺钱,撇开傅灼给的一千两不能花外不提,老太太给的二百两嫁妆银子,包括她自己这些年攒下来的,也足够她吃喝一辈子的了。但秋穗手脚勤快,并不贪图享乐,她自始至终都没忘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那二百多两银子钱是她的底气,有那些钱在,她日后即便混不出个样来也不怕。但有那些钱在,家里不必再为银子发愁,她也更可以放开手脚去做自己想做的。
不怕走了弯路,也不怕多折腾几回。总之她想多条路子都试试,然后暂且选一条她觉得最好的。
她原是想去镇上支个摊子,自己煮点卤味卖,先探探行情,看看这条路起家行不行。若行得通就继续做下去,或许过个一年半载的,就可去街边赁个小铺继续做。若不行,趁早改换别的,也免得走错了路。
但因已经入了冬,接下来两三个月将会越来越冷,家里都反对她去摆摊卖卤味。秋穗自己认真想了想,觉得家里父母兄弟所言不无道理,所以就暂先改了走别的路。
她打算去县城,想先探探看城里各家酒楼还聘不聘厨娘。若需要的话,秋穗打算趁着年底正忙的这两个月,先好好在酒楼里忙。
这日正好余丰年也要进城去。余丰年因决定要好好备考,所以打算去县衙门同马县令好好说此事,至少这阵子,县里仵作的工作,他是不能再做了。
兄妹二人都要进城,余丰年便去赁了辆驴车来。
兄妹两个都穿得严严实实的,靠坐在一起相互取暖。之前在家里,父母兄弟无时无刻不在眼前晃悠,二人想寻个空闲来好好说说话,也没能有这个机会。
正好趁这个机会,秋穗便问了他梁娘子的事儿。
因妹妹是从头到尾都知道自己的事儿的,所以对那日梁夫人寻到他,对他说的话,余丰年倒没瞒着妹妹。余丰年的心情无疑也有些复杂,他对梁晴芳未必没有一点点的好感。那样明媚的女郎,就像是他生命中的一束光。在他最落魄、最穷困潦倒的时候,她却主动向他伸出了友善之手。
只这一点他便知道,她看重的,也只有他这个人而已。
但人家姑娘傻甜,他不能真趁虚而入。若他如今已是举人的身份,他怕会将那日梁夫人的话听进去。但如今他一穷二白,连个秀才都不是,他又拿什么来做保呢?
秀才不是那么好考的,举人就更是。梁夫人要他保证能在明年秋闱中高中,他不能保证自己做到,所以给不了承诺。
既然承诺不了,又何必耽误人家?
她不是非他不可的。凭梁大人正三品的官衔,京城里随便找一个,都要比他强百倍。
秋穗是最能懂哥哥的心的,所以她听后,也十分怅然。
不过她还是鼓励哥哥:“梁夫人能那么说,梁家肯定还是看好哥哥的。梁家不是莽撞的人家,人家书香门第,最是知书达理的。既能想给哥哥的一个机会,想来梁夫人事前已经打探过哥哥了,除了哥哥暂且还无功名外,对哥哥别的都很满意。好人家给女郎相看,除了看外在的功名和家世,也会看内在的品性的,至少,哥哥内在的纯良是得了梁夫人的心。”
又说:“依我看,哥哥既然已经决定了考仕途,就索性暂别多想旁的。不管之后如何,就先好好考来年的这场县试,若是中了,届时也是秀才了,秀才虽在梁家眼中不算什么,但至少也是一种态度。或许,梁家看到了哥哥的拼搏和志气,愿意再等半年看看呢?”
余丰年转眼看向妹妹,笑意温和:“你这是套我的话呢。”
“哪有。”虽被看穿了,但秋穗仍嘴硬,抵赖不承认,“我就是在鼓励你嘛。”
余丰年则点了点头,也没再说旁的,只道:“先考考看吧。”
驴车一路晃着往县里去,待进了县城后,兄妹二人分道扬镳,各自办各自的事去。但约好了,最迟下午申初时分,要在县衙门口碰面。
秋穗在八岁之前,是常来县城逛的。那时候爹爹还没有生病,家里也算殷实,一旦逢个什么节日,或是有个什么庙会,爹娘都会带他们三个孩子来凑热闹。
十二年过去了,如今再回想起来,秋穗仍觉心头暖暖的。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街道,秋穗倒没急着先去忙正事,而是慢慢寻着记忆逛了起来。
而那边,马知县得知余丰年此番来是要推了衙门里仵作的工作时,他心中不无遗憾。但听说是京城里的傅提刑建议他考功名的后,马知县又很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