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氏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怎么好随便到男人的家里去。我和你三叔一起去,还能有什么事不成!”
齐敏无法,只得与齐芸伺候着文氏吃了几口饭,然后围了一件轻裘氅,让小苍和沣儿两个丫环跟着,路上又拜托齐连春照顾。
齐连春本不愿让二嫂陪着同去,但是又拗不过文氏,只得一起去了。
齐敏一颗心儿现在剖成了两半,一半挂着在城里的齐宝,另一半却是想着文氏身上带病,出门去与人说好话,别又被人气着。
齐芸也是一样心思,两个女孩儿相对而坐,眼见得时辰从酉时三刻一时到了戌时,文氏和齐连春这才回来。
齐敏上前一问,知道苏涣得了一百两银子,见钱眼开,不再要告官了。原告不诉,应该就不会有事才对。
第二天,文氏便赶着要回盱眙,齐敏和齐芸自然也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便与齐连春一起,送着文氏回家了。
齐连春将三人送回家中,道:“我这就去衙门里,这里的衙门我已经打过几次交道,里面的人也熟了,不会有什么事的,你们放心在家里等着吧。”
齐敏应了一声,便与齐芸一起扶着文氏进去。
到了中午时分,齐升回来了,脸上带着愁容,对齐敏道:“却不是祸事来了!”
齐敏一怔:“怎么了?不是说没有伤人,原告也没有诉讼么?”
齐升道:“也不知怎么这么巧法,苏睿回来啦!他现在是巡按,孙县令要巴结他,把大哥锁押了起来。”
巡按,就是巡按御史,是从十三道监察御史中选派出来,然后由皇帝钦点的。
巡按御史是代天子出巡,有着“大事奏裁,小事立断”的权力。苏睿当初是高中二甲第二名,做了很短时间的庶常吉士就转作了御史,因为年轻能干,皇帝很是喜欢他,这次破格提拔他作了巡按,让他代天子出巡北方,顺便也是考察一下他的能力,然后也让他衣锦还乡一下,以示笼络臣下之心。
齐敏听了也皱起了眉——怎么这么巧!苏睿的心胸可不是个开阔的人,这从当年他出言讥刺齐长春就可以看出来。现在齐宝和苏睿可以说是情敌,而且齐宝又是去苏家闹事的,苏睿会趁机报复么?
齐升见齐敏皱起了眉,便道:“姐姐不要怕,就算依《大明律》,原告不讼,也不会有什么责罚。”
齐敏道:“就怕苏涣见风转舵,又出头来告。”
齐升道:“他不是收了三叔的银子了么?”
齐敏道:“这样的人,你还以为会有什么信义么!”
齐升道:“那也不要紧,不过是打板子罢了,出钱赎罪便可。”
齐敏道:“若苏睿真要为难你大哥,不会让我们出钱赎罪的,而且那些行刑的老手,二十板子下去就能要了人半条命!而且若把罪名定成滋众闹事,折伤士绅,那罪名可就大了。”
齐升道:“三叔也是这样说,但他说他大不了不要这个百户的衔儿,去京城找郑和郑大人。”
原来齐连春果然认识郑和,只是远水解不得近渴啊!
二人正在这边说话,忽地前面珊瑚过来,对齐敏道:“大小姐,苏睿苏老爷在前门求见。”
齐敏一怔,正要说话,齐升道:“他来作什么?不见!”
珊瑚应了一声,齐敏却道:“等一等,他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带着人一起来的?”
珊瑚道:“苏老爷穿着便服,就带着一个小厮。”
齐升道:“这个时候,他是想来羞辱我们齐家吗!把他赶走!”
齐敏一拉齐升:“你别忙,也许他是有别的什么意思。”
齐升道:“他还能有什么好意不成?想再把咱娘也气出个好歹来么?”
齐敏一想也是,现在文氏已经病得不轻,精神上和肉体上都处于极度虚弱的情况,如果苏睿再来几句不冷不热的话,文氏只怕非得气吐血不可!
于是就道:“那你去回了苏睿,让他且去吧,我们齐家不欢迎他!”
不管苏睿来意如何,还是少见他为妙——苏睿前来,不外乎两个目的:一是化敌为友,释放一个善意的信号,说不追究齐宝的事,但是齐家不可能领这个情,因为齐宝本来就没犯什么罪,如果公事公办的话,早就该把齐宝放回来了;二是想要来兴师问罪,不过看他穿着便服过来,就知道这个可能性不大;也许他还有别的目的,但是齐敏这时心神慌乱,已经没心思去想什么了。
因为若要齐家去求苏睿高抬贵手,那是万万做不到的——人家气死了你爹,你还要去求人家,就算齐宝因此而得救了,那他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
也许苏睿的来意就是如此,好让齐宝没脸再娶齐敏。而要说要挟齐敏,让齐敏下嫁自己再放过齐宝,那齐宝也没犯这么大的罪,齐敏也犯不上牺牲自己——而且牺牲了自己,齐宝回来一定跳脚,文氏一定气得不轻,所以还是不见苏睿的为好!
齐升还赚不够,要跟着出去,齐敏把他一拉:“你出去作什么!想跟人家吵架么?也不怕失了体面,快回屋念书去!”
齐升被齐敏一拉,顿时就泄了气,乖乖地回屋去了。
齐敏站在院子里,驻足良久,正要也回去,珊瑚又过来:“小姐,苏老爷说要见你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