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俭自己没考上什么出身,不过亲爹和弟弟都是状元,哥哥也是个进士,这等荣显在余姚这个地方算是独一份的,搁在绍兴也不差,要想与什么高门大户结亲可能不容易,娶个媳妇还是很简单的。
最后王守俭被县里的学官相中当女婿,这学官当年与王华乃是同窗,两边对这桩婚事都非常满意。
相比王守俭这边的速战速决,谢豆的婚事就有那么点小波折,他爹是当朝阁老没错,但他家光是儿子就有六个,谢豆属于不上不下的。往低了挑谢家不满意,往高了挑又说不太拢,加上谢豆又是个没什么主意的,竟是一直没说成。
几次相看都阴差阳错出了岔子,谢豆有点害怕出门了。
前两天他写信给文哥儿忍不住说了几句心里话,文哥儿怕他自个儿在家想来想去,便写信邀他到南京玩几天。
文哥儿还说如果他要出门的话,顺便帮他跑趟杭州,去钱塘洪家取几本他约好要借的书。
两家都是浙江人,谢迁与洪钟关系也不差,两家算起来还挺相熟,谢豆去拜访倒是不算突兀。
谢豆横看竖看,总疑心文哥儿是为了让他去取书才邀他去南京玩耍。
不过谢豆从小就把文哥儿当亲弟弟照看,自是不会拒绝文哥儿这点小要求,别过家中长辈后便启程前往杭州。
洪钟目前还以都御史的身份在外头当巡抚,钱塘洪家老宅目前是洪澄父子俩在留守,算是文哥儿的老熟人了。早前文哥儿来信说谢豆会过来取书,洪澄父子俩便在家边看新书边等着他过来。
谢豆虽有些腼腆,待人接物还是很过关的,登门后与洪澄父子俩相谈甚欢。
年纪和文哥儿相近的洪楩见了谢豆也颇觉投缘,兴致勃勃地拿着新出的报纸和谢豆分享:“你在路上可能没看新一期的《新报》,上头有篇慎辞的新作来着。”
文哥儿这些年没再来过杭州,不过他们书信往来一直没断过,时不时就要交流一下读书心得,偶尔找到有趣的新书还要找书手抄一
本送给对方。
是以这么多年过来了,他们的交情始终没断。
洪澄这个当爹的都忍不住感慨,王小状元交朋友当真是诚心。他们身上连功名都没考着,文哥儿却这么用心地和他们交流读书所得,一点都没有瞧不上他们这些闲书爱好者的想法!
当然,洪楩力邀谢豆看文哥儿的新作不止是想分享,还想看看谢豆的脸色。
文哥儿偶尔也会在信里提起他的朋友谢豆豆,说谢豆豆是个老实孩子,欺负起来怪有罪恶感的(但下次还是想欺负)!
谢豆压根不知人心有多险恶,听说是文哥儿的新作立刻来了兴致,接过报纸按照洪楩的指引翻到对应的那个版面。
接着他脸上的笑容就慢慢消失了。
洪楩在旁捧腹大笑。
洪澄也在旁乐道:“你看起来不是爱出去风流的,也不用太害怕。”
谢豆过了好一会才从那图文并茂的描述中回过神来,他无奈地说道:“文哥儿从小就爱说这些惊人之言。”
洪楩道:“那是,我还记得他小时候写的《讨金莲癖檄》。”
洪澄点头:“我当年读完那篇檄文觉得金莲癖确实可恶,到现在看到小说话本里提到‘金莲’二字都不太舒坦。”他好奇地向谢豆发问,“不过他那个年纪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写那样的文章,你晓得不晓得?”
谢豆一愣,却是想起了当年的旧事来。
那会儿家里的嬷嬷要把妹妹脚掌裹上先适应适应缠足,妹妹哭着闹着不想裹,他便去跟文哥儿讨主意。
文哥儿先是给他出主意说先让他也把脚掌裹起来,接着又一口气写出这么一篇《讨金莲癖檄》设法传遍京师。
当年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掠过心头,谢豆忽地就明白为什么文哥儿当初缺钱置办官服,妹妹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
兴许早在当年那篇《讨金莲癖檄》传扬开的那一天起,文哥儿在妹妹心里的地位就注定是不一样的。
幸亏父亲在文哥儿金榜题名后提议让王谢两家结亲。
谢豆是藏不住事的,理清心中纷乱的思绪后便与他们说起自己当初为妹妹向文哥儿求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