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穆是沈老将军如今唯一在世的子嗣,也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身存旧疾,腿算是半废了,身体也比常人弱了许多。每个月他都要上郊外有温泉的庄子泡一泡,减轻自己腿部的骨痛。
面对这样的沈长穆,谁能忍心责怪他来晚。
苏老,苏老夫人。沈长穆对苏老夫妇拱手行礼。
唉,沈三少爷。苏老叹息,对沈长穆回礼道,我苏家与恒迦虽是一家人,但在将军府,我等始终是客,不可僭越了主次,所以小女的丧事,只能劳累你帮着操持了。
沈长穆看着三位承受着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的老人,心下难过,答道:都是一家人,谈何劳累。几位也辛苦了,如今夜已深,早些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和恒迦即可。
沈恒迦也跟着劝道:是啊,爷爷和外祖父外祖母歇息去吧,客房已经安排好了。
眼瞧着沈恒迦面色苍白,几位老人怕自己再倒下,给沈恒迦添麻烦,自然是没有多推辞,忍着伤心去休憩。
几位老人去歇息后,沈恒迦推着沈长穆去了灵堂,魏殊跟在他们身后。沈长穆深居简出,将军府的下人多数不认得他,沈恒迦要让他们知道,这位是他们的三爷。
灵堂之中,沈长穆没有再坐轮椅,在沈恒迦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给秦国夫人磕了头,上了三炷香。
看着被钉死的棺木,沈长穆也心有疑虑:好端端的,弟妹怎么会命丧火场?偌大的将军府,仆从无数,竟是等主人殒命了才来救火?
他早年间是上战场的将军,如今虽有体疾身形单薄,但神色肃穆时依然威严,叫一旁的下人头冒冷汗。秋水居起火虽是意外,但若要追究,还是算这些下人失职的,所以他们才害怕。
若是主子宽厚,便不会追究,若是碰上残暴不仁的主子,他们不死也得脱层皮。
沈恒迦将之前对三位老人的那套解释对沈长穆又说了一遍,沈长穆听了之后低声叹息:真是天道不测,造化弄人。
沈恒迦泪意翻涌,很想告诉沈长穆哪里是天道不测造化弄人,分明是天道不公,才使得他的父母含冤受辱,但他忍住了这番话,逼回了眼泪。眼看天要亮了,沈长穆让沈恒迦和魏殊去休息,白日才好接待前来吊唁的宾客。
两个半大少年也听话,去洗漱了一番,疲惫后知后觉涌了上来,身躯都格外沉重。
沈恒迦先回的房,魏殊敲门进来时,见沈恒迦对着一盏灯发呆,也怔怔地站了一会儿,而后轻声问他:恒迦,那时姑姑与你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沈恒迦回过神来,睡一会儿吧,天也快亮了。
他独自面对魏殊,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又不太敢说出口。他们俩才几岁,手上又有多少势力想到这,沈恒迦眉头都能夹死苍蝇了。
魏殊见沈恒迦面罩愁云,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也没怪他瞒着自己,伸手去抚平了沈恒迦的眉头。
沈恒迦和魏殊历经了这一天的悲痛,终于有了片刻喘息,二人抵足而眠,皆偷偷湿了眼眶。
那庭院清辉冷,花儿不知感伤,犹自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