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属于赵或的大氅,被他解下用来裹着怀里的人,当他走近时,贺宽借着悬挂的灯笼才看清被他抱着的沈凭。
“叫大夫!”赵或路过时朝他说了句。
贺宽无暇去询问发生何事,留意到跟在赵或身后的男人,那人除了脑袋和手掌以外,竟还裹着厚厚的纱布,只是那纱布染了血色,此刻看起来就像是夜行的鬼魂似的。
“莫笑。”走在前方的赵或突然顿足,回首看了眼满身绷带的人。
莫笑闻言上前几步,走过的地板都被他所沾湿。
随后见赵或朝贺宽的方向扬了扬下颚,接着说道:“跟着他去把身子搓干净。”说罢抱着人快速往厢房中去。
沈凭很久没有见过亲生父母了,除了在梦里。
他有美好的童年,在父母相依为命努力奋斗的时候,当他回到家里时,会有热腾腾的饭菜等着他一起吃,即使他们经历了大起大落,也从来没有让他饿过一顿饭,受过一次寒。
这个时候的他,能感觉到一家三口的其乐融融。
是温暖的。
赵或手中拿着浸泡过热水的脸帕,仔细替床榻上的人擦拭身子,每当听见呢喃细语时,便会稍微靠近些,但最后什么都没听清楚,直到将一切安置妥当之后,他给发高热的人盖上被褥时,反倒听见对方喊冷。
日月如梭,梦境就像跑马灯,一帧帧从沈凭的脑海里划过。
后来家里变得有钱了,他拥有更优渥的生活,有着羡煞旁人的物质条件,他能接受更好的教育,做一切他喜欢的事情,体验惊险刺激的人生,却不会在饭点的时候回家,不会回到空无一人的房子,而是在远离家的地方避暑避寒。
他甚至不太记得父母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了吵架,也因此让他生了叛逆,不断躲着这个支离破碎的家。
但他永远不会忘记成年的那天,是法院的调解员给自己过的生日。
当时的他认为男儿有泪不轻弹,觉得在陌生人面前哭是丢脸的行为,所以当事情都告一段落后,他回到家门口,只能眼睁睁看着父母在自己面前分道扬镳,连哭都忘记了。
那个冬天,他不知道该往哪边跑才是对的。
但他亲身感受到什么叫心灰意冷。
赵或看着床榻上的人渐渐蜷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即使他不断地给沈凭添被,却没有缓解对方丝毫冷意。
他为这间厢房摆上了数个暖炉,屋内的气温将贺宽和大夫都逼走了两轮,唯独只有他带着满头大汗守着床榻。
赵或根本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守一整夜,他的内心权把沈凭溺水生变这件事情,归咎在了自己的身上。
腊月的启州雪花飘絮,鸦川关口的几座山脉又染了白,黑色的岩石偶尔因雪融冒尖,但不过半日又被覆上一层白衣。
厢房内的窗叶被打开,屋外的寒风随之涌了进来,顺势带走厢房中浓郁的药味。
沈凭经过整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整一日反复的高烧后,在鸡鸣时分才缓缓转醒,睁眼间,他率先看到赵或身穿一件里衣倒在圈椅中熟睡。
那件里衣被汗浸湿又被暖气烘干,但赵或却还是不以为然,衣不解带照顾着屋内的人。
后来沈凭从贺宽的口中得知了此事时,他的心底说不上什么滋味,想要找机会当面感谢却又被赵或敏锐地躲掉。他索性换了种方式去缓解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尽可能不去怼人,尝试言听计从,但那双虎视眈眈的眼睛仍旧时不时上下打量自己。
直到莫笑漏嘴说出溺水渡气的事情后,他总算明白赵或这几日的异样。
一碗令人皱眉的苦汤被沈凭喝至见底,随后见他嫌弃地把药碗推远,抬头看向四方桌坐着的三人。
他的面前摆放着赵或买来的蜜枣,不过他没有要吃的意思,良药苦口利于病,待那苦味散去后他的口中只剩甘甜,他把没有吃的蜜枣推到莫笑面前,示意给对方吃。
莫笑年纪不过弱冠,一番收拾后整个人看起来也神清气爽许多,虽看着小但却年少老成,办起事来从不拖沓,且愿意吃苦受累,明显是被世事磨练出来的。
但是贺宽去调查莫笑时,回来的消息却说他是个孤儿,属越州无籍之人,因他所生长之地被有籍的百姓抢占,导致有关他的事情少之又少,加之他不愿透露自己的过往,逐渐成了一个身份不详之人。
而他跟在贺宽身边的这段时间里,除了那满身不愿解下的绷带以外别无异样。
如今莫笑虽愿意成为他们的随从,但赵或对他并不知根知底,无可奈何之下,他们决定今日坐下来好好谈完之后就让他离开。
莫笑开心吃掉沈凭给自己递来的蜜枣,但却发现面前的三个人沉默不语,他心中以为是自己的存在,会碍着他们谈论公事,吃完蜜枣后,他便打算起身。
“坐下。”赵或喊停他。
莫笑又带着忸怩坐了下来,只是见众人不语又令他坐如针毡,为了躲避他们的审视,他只能整理着身上的绷带分散注意力。
沈凭听见赵或说完又闭麦,转头看去时瞧见他朝自己颔首,眼中的意思就是“本王把这件事情交给你了”。
他无奈扶额,转眼看向莫笑,视线不自觉落在他手臂的绷带上,好奇问道:“你夏天可还要绑着这些带衣?”
莫笑听见他所问时抬头看去,十分坚定地点头:“我不能没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