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前朝往事以白纸黑字被记载起来,点点滴滴都收录在秘书省中,就像当初沈怀建给沈凭讲述这些前事时,用了一句很经典的话来形容纸上的过去。
“这些文字不是轻描淡写,他们是被历史组成的走马灯,承载着前人血淋淋的故事。”
白纸黑字,刀光剑影,这就是书籍的要处,也是魅力所在。
但是这样庄重严肃的文学作品,今日却在烟花柳巷里交到沈凭的手中,只因赵或认为在这样的地方中能够避人耳目。
把《明盛大典》找到的人,是赵或的好友贺宽,此人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越州骠骑府副将。
沈凭当时掀起珠帘走近包厢后,入眼看到贺宽的背影那一刻,脑海中刹时想起和赵或在茶楼纠缠的当晚。
直到贺宽转头看来时,他立刻笃定了这个想法,千真万确,当日那人就是贺宽。
不过他的惊讶也只是转瞬即逝,他带着目的前来,自然牵挂的也只有典籍。
沈凭在贺宽一脸严肃正经中,双手接过那本拳头厚度的典籍,虽然轻而易举将《明盛大典》托在手里,但他还是感觉十分沉淀,甚至能透过典籍封面的几个烫金大字,看到魏朝的千秋万代。
为了让典籍完好无损,贺宽特意命人用竹编为典籍打造了个书盒,盒子四角用铁片固定防止变形,可谓是面面俱到。
检查完的沈凭起身朝他谢礼,两人相互回礼之后,坐在一旁的赵或才把事情原委说出。
“先前听闻典籍在越州,那日你说起越州十二卫府截了这书,本王说不可能,是因为见初便是掌管十二卫的人。”见初是贺宽的字。
闻言贺宽颔首接话说道:“十二卫府并未截留典籍,但我们截留了一批铁制品,典籍正是藏在这其中。”
他说着看向赵或,沉吟须臾后续道:“不过殿下,若是要计较起来,大公子非要说是我们截下的也是对的。”
“不是我说的。”沈凭不得不为自己解释一下,免得还未感恩就落了个锱铢必较的声名。
赵或冷笑道:“他都还没磕头谢本王,岂敢与你一般计较。”
冷嘲热讽不过家常便饭,所以沈凭也没有退让的意思,端着茶杯悠闲回道:“我今夜敲锣打鼓二胡唢呐齐上阵,为表殿下对我的出手相助。”
一听“唢呐”二字,赵或的脸色顿时变黑,凝视沈凭的双眼中满是气忿,“你敢咒本王”
贺宽打断道:“也许是拜堂用的唢呐。”
赵或拍桌道:“你觉得可能吗?”
谁知沈凭挑眉一笑,“怎么不算呢?”
话落,赵或登时被气得语塞难言,最后起身踱步站到窗边透气。
花街柳巷,华灯初上,莺歌燕舞,灯火阑珊,为四周定上了夜妆。
沈凭敛起神色朝贺宽看去,脑海里回想起遇刺案,随后问起有关鸦川关口的事情,“贺将军可知鸦川口的匪徒?”
贺宽今夜赶来还未用膳,听闻时手中长箸刚夹起面前的菜,只见他抬眼看了看窗边倚着的人,见到对方颔首后,他便把长箸一松搁在碗边,正色道:“不瞒大公子,我与殿下已决心剿匪。”
贺宽的肤色比起赵或稍微深一些,五官棱角分明,面容俊朗身佩弯刀,身着劲装手带铁臂缚,沈凭知道这是常年在关外游走的配置。
自越州收复回来后,赵或和贺宽都卸了将军的头衔,前者回了京城当闲散霸王,后者则选择留在越州驻守。
贺家世代出名将,哪怕是庶出都被老将军教得一身正骨,个个都是骁勇善战的好儿郎。
不过贺宽的父亲贺远行是个例外,是贺家这几代里唯一出的文官,如今身居边州要职,且贺远行只有一位夫人,夫妻两人伉俪情深,见老将军膝下儿孙皆有出息,如胶似漆的夫妻二人原本打算双宿双飞。但碍于老将军的逼迫之下,无奈生了贺宽,在贺远行这一支里就只有贺宽这株独苗。
老将军拧不过夫妻两人不愿再生,又怕卿卿我我的两人耽误孩子,索性想方设法把贺宽接到身边亲自管教。
好在贺宽最后不负众望,在贺远行夫妇二人的意外中成长得十分出色,这些事情都是赵或后来告诉沈凭的。
为了调查遇刺案,赵或早在京城出发的前一个晚上,派人快马加鞭通知贺宽暗中留意有关启越两州的情况,贺宽收到消息后,便在两州交界留了心眼。
得知赵或快要抵达启州前,他截留了那批来历不明的铁制品,原因很简单,这些制品没有太府寺的批文。
输送这批货物的镖局对货物中藏着铁制品表示不知情,又逢贺宽加了人手在临近鸦川关口的附近,当属下向他禀报后,他便马不停蹄赶去告知了赵或。
那日茶楼鱼目混杂,两人虽然碰面谈事,但都用十分隐晦的方式简单说完就离开,只是没想到沈凭会出现在那茶楼里,还尾随了他们身后,以至于在百姓面前上演了一场闹剧。
那夜贺宽虽然离开了,但还是听见些许风声,他在取笑赵或的同时自然也将沈凭记住了。
今日得知沈凭是沈怀建之子,有关遇刺案的细节他也不再避嫌,把和剿匪的计划全盘托出。
攻打鸦川关口的匪窝一事,是赵或抵达启州之后所决定的事情,目的不仅仅只是调查遇刺案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