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普通喇嘛的衣服,翻看书。
她躺在上铺看他。
偶尔刻意的交流都是关于佛经的,菴摩罗果,作茧自缚。
就在这样的氛围里,
少年出现了。
……
医院给温寒安排了简单的检查,确定她没有任何异常后,嘱咐程牧云,虽然现在看不出什么后遗症,但并不代表没问题。那个很负责的印度大夫还一定要写份详细的英文病例,要程牧云带好,回到莫斯科给温寒随诊参考。
温寒只听到在医生给自己讲解病历上她看不清的单词时,小心问了几句,知道程牧云没有骗自己,自己的昏迷就是和食物有关。
庄衍没有尸检,死因定为食物中毒。
庄园主人派来的车和司机接他们回去。
程牧云坐在副驾驶位子上,温寒在他身后的位置。余下三个人在同一辆车里坐着,难免要有腿和手臂的肢体接触。但显然,所有的欢乐和谐气氛都消散了。
每个人都沉默不语,各怀心思。
没有人说话。
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温寒看着窗外,一路都没想通。
芒果是程牧云买回来的,吃得时候,倒是只有庄衍和自己表示出了兴趣,中途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低头,怔忡地看自己的右手。
坚硬的,冰冷的,带着对生命的压迫感。
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碰到枪的感觉。
程牧云把他们三个送回那个小白楼里,自己带着温寒,回到那个简陋的二层小楼。她猜,他今晚想呆在能让心静下来的地方。
孔雀们早就进了围栏深处的草棚。而楼外的篝火仍旧燃烧着,还有两天了,后天就是庄园主出家的大日子。
据说这个篝火在那之前都不会熄灭。
已经很冷的天气,这些围坐在篝火旁的苦行僧们依旧是一块破布裹着下半身。围坐着火堆也不是为了取暖,只是为了有些光亮。
程牧云一路都很沉默。
到了这里似乎放松了些,他在寒风中,脱了外套和衬衫,丢在脚下,也盘膝坐下来,问身边的苦行僧讨要了一碗水,两口饮尽。凉水灌进去,又吹着冷风,以此让自己保持头脑清醒。
温寒挨着他坐下。
周克,庄衍。
好像每次她刚知道他们的真实名字,他们就死了。这就像个诅咒,她想起付一铭,又想起程伽亦,然后就不敢再往下想。她宁可不知道他们叫什么,怀念最初在咖啡种植园里,他们各自用虚假的平凡的名字自我介绍的那一幕……
“我有时候会很羡慕他们这些苦行僧,从初入僧门开始,没有爱恨,抛却功名,舍弃性的欲望,放下人伦之欢。”
程牧云突然出声。
温寒看向他。
整夜她都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忽视了,这个男人才是最需要安慰的人。庄衍的死,付一铭的枪口相对,还有程伽亦对周克的恶意揣测。她刚才窥到这冰山一角就觉得难以承受,而她和这些人都不熟悉,更别说有什么深刻的感情。
她看得到,他身上肌肉紧绷的线条和累累伤痕。
“他们想要的是解脱,真正的解脱,”程牧云放下那个满是污垢的木碗,转头,将自己冰冷的掌心贴上她温热的侧脸,“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然而,放不下从前的种种仇恨,就是他程牧云最大的业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