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白起与孟尝君没进城,只在城门口下马,见这些人被魏国的士兵拿铜戟阻压着,探头伸手过来的模样甚是狂热,她担心这些人惊扰到了孟尝君,便下马后率先上前处理。
这些人见一位衣着清贵高岸,面容俊秀白皙不似凡人的少年朝他们走近,顿时,全都“噗嗵”一声扑跪在地上,呐声高喊:“叩见孟尝君——”
声音十分响亮,陈白起被这么一大阵仗的跪拜给呆立住了,待反应过来,顿时尴尬地侧退开一步。
这些人便不能问清再跪吗?忽然一下被这么多人跪拜,她还真是无福消受啊。
这时孟尝君走上前,他夏日午后的阳光明亮炙热,他出现在最亮的光芒下,高挑挺拔,眉眼轮廓都被镀了一层光,有些模糊,却已经让人觉得贵气天成,高不可攀。
“听闻尔等要面见本公?”
一开始,所有人都愣住了,一是没想到竟认错了人,二来便是真正的孟尝君那一身华贵无双的存在给他们带来了巨的压力,令他们不敢随意造次。
“对对,我们要见孟尝君,我们是从东源河那边来的,此番是特地来投奔孟尝君的——”声音低小了许多。
“俺也是——”
“我、我也是——”
这一人说话便叫说话,这数百人一块儿说话那简直就像在吵架一样,吵吵嚷嚷的,孟尝君颦了颦眉,身旁的魏腌这时机灵了,他声沉丹田,猛喝一声道:“一个个说,在主公面前成何体统!”
要说魏腌本来嗓门便粗犷,如今这特地扩大声量,一下便有种猛虎啸林的威吓之势。
之前聒躁的南城门口一下便窒了窒。
陈白起看孟尝君神色开始从忍耐到不耐烦,担心他会拆台,她立即道:“主公,这些人既然如此诚意拳拳地来投效主公,只怕是仰慕主公的声名威赫,此乃一件好事,只是主公身体尚未完全康复,且安心回帐歇息,这里的事便交由焕仙来处理吧。”
见陈焕仙愿意接手,孟尝君脸色方转缓许多,他收了收下颌:“嗯,办好后再入帐与我汇报吧。”
陈白起应喏。
魏腌如今乃孟尝君的贴身护卫,自然孟尝君在哪儿他在哪里,哪怕他想留下来看个热闹也不行了。
在孟尝君跟魏腌离开后,公子紫皇却不着急离开,他想留在这里看个究竟。
陈白起站在城门外,被数百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亦不怯场,她谈笑风生道:“你们都是来投奔主公的?”
方才孟尝君与眼前这个少年的对话声量并不刻意降低,不少人也听到了内容,他们知道孟尝君已将事情全权交予眼前这个秀丽无双的少年处置。
所以……眼下这个少年也是一条粗大腿无异。
“对、对、对!”
众人忙不迭地点头,眼中充满迫切,有问必答。
陈白起视线于他们身上一一划过,像羽毛一般无重量,却令他们都感觉周身有些不自在了。
“哦,说说,为什么呢?”
一皮肤厚黑,长得跟个农民庄稼汉一样的青年扯着嗓门率先抢答道:“俺们原本生活在黄河东一带,村里患水祸时得以靠孟尝君施粥方苟且活下这一条烂命,所以俺这趟是过来要报答他的。”
另外一个油头粉面的人一脸谄笑道:“听闻,这次孟尝君出行匆忙,精简行装没带随从,俺们这些人愿意来为他做牛做马,专供趋驶。”
“对对,听闻孟尝君乃天下第一善人,生平最喜招募各方能人入其麾下,我有才能,我愿意为主效力。”
“咱这听说只要能跟随了孟尝君,便包管吃饱住暖,只要能让我填饱了肚子,让咱干啥便干啥,绝无二话……”
这些人不单身份来历自异,连语言也不是统一的,听他们各地方言叽里呱啦地一个个说,一个个讲,其它人包括阻拦的守城魏兵,还有领着一支队伍在后的公子紫皇都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唯陈白起始终含笑而立,静心听着。
很好,看来她之前的步步安排,广播招贤美名、广施财力换善名已经逐步得到回馈了。
她其实亦算给孟尝君卖了一回人设。
她给孟尝君在世人的心目中进行了一次重新定位——求才若渴,仁善、金主。
当这三样集落于一人之身,那便将他的人设的知名度一下便拔高了几个等次。
说白了,眼下这些人都是来抱金主大腿的,真正想效力跟为展抱负的仍算少数。
先前她故意与秦王的队伍分开,便是一开始便打算自立门户,她知道他们这方极度缺人、缺物,但经过昨日溜城一趟,她便相信这完全不是一个问题了。
大梁是个什么地方,论地利之便,大梁地处丰腴的平原,北临黄河,南依逢泽大湖,水路陆路四通八达,如此便成了中原地带最大的物资集散地。
尤其当大梁成为魏国都城时,重筑大城池,更是工商云集,店铺林立,形成了天下第一大市——魏市。
如此一个繁荣大都会,自是不缺列国名士前来此处定居开馆,更不缺各路流派子弟、商贩探子进驻,这里有能人亦有奸人,有可用之人亦有混吃等死之人。
所以,只要孟尝君先前打下的名声够响,便完全不愁无人前来投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