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七)
“他们为何要那样对你?”黎润泽很心疼他的小女孩,居然生生失去了自己的恋人,他也曾以为“傅青芜”死了,那种感觉他明白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念珠手肘撑着桌子向后仰去,抬头看向排布缜密的房梁,鄙夷中带着点无所谓,好似已经看开了。
“苏子晟手里有容妩的把柄,他想要他和凰织纱的女儿享受这万里江山,容妩只能随他。”
黎润泽见她的发丝要掉进茶瓯里,不动声色地将整个茶盘都往外移了移,还顺便喝了口凉白开,他淡定地暗喜着。
“我很高兴,你从未否认过你就是羽族真正的公主,若你骗我说你本是民间的一普通小女,因为恰好有皇室相貌而被拐进皇室,多年前的荒唐行径全是被逼无奈,我或许能更顺利地原谅你。”
“更顺利?你什么时候不顺利地原谅我了?”念珠觉得他的用词格外好笑,调笑着多问了一句,话出口后她才意识到不对,原谅?原谅什么?而此时,黎润泽已经就她的“什么时候”给出了答案。
“六年前,在明都天牢的时候,当时我做了好一番心理斗争呢。”他像年少时那般纯净地笑了。
念珠心中一震。长大后的少年习惯性地用一双饱含爱意的眼神看着她,她总以为那是一种挟制,是一种提醒她永远不要忘记自己曾经所犯罪行的姿态,但此时此刻,她真切地从中体会到了爱意。
“六年前。。。。。。你就。。。。。。原谅我了吗?”
“嗯,我还亲口跟你说过呢,只是现在你好像已经忘了。”黎润泽很平静,念珠却是要崩溃了,她陷入了回忆。
“我是大成皇帝的女儿,你不恨我吗?”
“你不是他,你没必要承担他所做的一切,你是无辜的。”
“真好笑,父债子偿,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恨解决不了所有问题。”
“恨能让人更有动力。”
“黎润泽,原来你从那个时候开始,就这么超然物外啊。”念珠瞬间脱力,栽到了木地板上。黎润泽没有伸手将她扶起,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她自己起来。
“你怎么忽然想起来跟我说这事?”念珠踉踉跄跄地起来了,她走到房间的一个地方,背对着他,漂亮的金色长发经过刚才的那么一摔,有些凌乱,但并不妨碍她的美貌持续绽放。
“是圣贤皇后殿下叫的,她说如果我真的想劝你跟我回重华都,最好先解决你的心结。”
“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心结!”念珠暴怒着转身,双手紧紧握拳。曾经她以为在韵仪面前撒谎是最令她羞愤的事,因为那无疑会被揭穿,但韵仪会“为了不干涉凡事、不遭天谴”而默认她的谎言——那无疑更羞耻了。
前几日她得知韵仪读不到她的心还骄傲自豪了好一阵儿,现在却碰到这么一个自以为能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话的人,而且好像他的“自以为”还挺准的!她简直是要暴走。
“你何时又勾搭上月青缇了?”她换了个话题,但好像没什么用。
“刚才,你去换衣服的时候,圣贤皇后殿下主动说的。”黎润泽上前靠近她,问:“现在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了吗?”
念珠举白旗了。
“知道,你觉得我没有给你名分,或者说,你觉得我没有认真地给你一个名分,过去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你很生气,就希望我不好过,但又不希望我一直不好过下去,你希望我跟你和和美美、圆圆满满的,希望我能跟你回重华都,当你的琰王妃,然后相你的夫、教你的子,向你示弱。可是黎润泽,你都被我迷惑得连灭门之仇都不顾了,却还是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吗?”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严重的。面对灭门之仇,有人会选择报复,自然也会有人选择放下,个人的观念不同,所做出的决定定然也会不同,这没什么好争论的。就像路边的牛羊无辜,被它们吃的野草同样无辜,有人因牛羊被宰杀时痛苦挣扎的场面而选择一辈子吃素,可从破土而出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平平淡淡,安安分分地在天地间怅然呼吸的小草们又有什么错呢?你觉得这是可以辩论出准确的对错来的事情吗?”黎润泽伸长了脖子,侃侃而谈。
“至于我的父母,至于黎家九族中的其他人,至于秋舫、高代和真正的烈阳,我甘愿背负他们的怨念,这是作为‘幸存却不想复仇’的我应该背负的,与你无关。”黎润泽一个大步上前搂住了她,他轻轻地摁着她的发丝,将她拢向自己这边。
“而现在,你也学会放下就好了,我的小姑娘,已经很努力地在赎罪了。。。。。。”黎润泽轻拍着她的肩膀,探头吻了她的第一节颈椎。
“哇啊~啊~呜呜~呜~嘁嘁~呜~哇啊~”刹那间,黎润泽的房间里爆发出一阵哀啼,众人的目光转向那里,青缇轻瞥了一眼,手一挥,送了个隔音法阵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