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是要把自己完全封闭在幻想世界里了。”银璃幽幽地哀叹道。
“不知,银璃大人有何见解?”青缇饶有趣味地看向她。
银璃正经起来,说:“在世人心中,朝阳公主一直都是天真无邪、活泼可爱的形象,这也是她最想要让你们看到的样子。但现在,这层假面被捅破了,她的内心无法再面对你们,却又想继续过从前那种温馨美好的日子。。。。。。”
“在此情况下,她便只能幻想,幻想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但她是最清楚这一切都不可能复原的人,因此她会变得异常焦虑,她会想尽一切办法去确认——她对现有幻想生活的认知全部都是真实的。刚才她与太子殿下您开玩笑,就是在确认太子殿下您是否如往常一样幽默风趣,是否能如往常一样理解她、呵护她,确认这一点会让她安心,但也会让她在幻想世界里越陷越深。”
“听上去有点像失心疯?”青缇问。
“对,”银璃情不自禁地附和道:“人除了身体上的病痛,还有许多心理上的、看不到摸不着的病痛,《黄帝内经》上介绍了部分病症和疗法,但还不完善,我娘一直在。。。。。。”她恍然噤声。众人也不追问。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回到现实吗?”亓官信问。银璃皱了皱眉,答:“她现在幻想的生活中,应是没有你的。”
“为什么?!”皇甫暄脱口而出。
银璃仔细地斟酌了用句,最终答道:“在她原本的计划中,上一辈都顺应天命死去,她登上北宸女王的宝座、一展宏图,没有子嗣也没有关系,她可以禅位给更合适的人。”
“她可以改善圣女族与鲛人族的关系,还可以做很多事情,这是她最理想的人生。可是你出现了。”她看向亓官信,“她没有办法让你幸福。你就像洁白宣纸上的一滴墨,是她心中无论如何都无法补偿的人,所以她会自动忽视你、淡忘你,假装你不存在,这样她幻想出来的人生就是完美的了。你也因此,成了让她恢复正常的唯一突破口。”
“你是她内心深处最在乎的人,也是最能给她带来触动的人,你必须让她意识到‘你无须她的补偿’——即使她的假面被戳破,你们也可以像以前一样过日子。我们这些人也一样,必须给她安全感,告诉她我们是有多么地在乎她、爱她,只要她不再对现实有排斥心理,她就可以变回来。”
亓官信本能地想要打包票,却被银璃给止住了:“我的话还没有说完。相互了解的过程中最重要的就是真诚,如果你因为此事不能再毫无保留地爱她,那么我觉得她永远活在幻想里——也挺好的。”她突然冷冽地抬眼。
好突如其来地凉薄。
亓官信悠悠地看向才露出一点的冬日暖阳,莫名地问道:“诸位可知‘侞?’的意思?”
念为‘如戏’,意思却是眷恋已久。
祥云宫行香殿,韵仪回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的案桌前,抽出一沓白纸准备抄点佛经积德静心,却发现自己的案桌上摆着一件朴实无华的信封。
朝阳殿下亲启,这笔迹。。。。。是知柳!这时候她应该已经出了重华都了,怎会留下一封信呢?她展开来看,没想到开篇第一句就让她心悸。
“八表同昏,平陆成江。知柳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杜大娘了,因而在此恳请朝阳殿下:请您替我照顾好她。”
“我另外写了一封信留给阿肃,确保他在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
“身为您的身边人,我很荣幸能被告知您的全部计划,虽然您隐瞒了最后的一小段。。。。。。”
“不知现在我是否可以推断,当年马扎阿来的笼子是您打开的?”
“我不怪您,因为那是找到殷花汐之女。。。。。。最好的办法了。”
“但我还是很难过,为什么我与公主的相遇是一场阴谋呢?”
“所以我写下我的难过,特来相告。同为北宸血脉,您读不了我的心,但有些怨怼。。。。。。您终究是要知道的。”
“从今日起,我不再是您的左膀右臂了。”
“我只是阿肃的知柳。”
“顺颂冬禧。知柳上。”
泪水打湿了信纸,韵仪泣不成声。有些东西,她终究是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