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时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家和他有什么仇、什么怨?”
田梦梨摇头:“没有仇没有怨。余保泰一开始想拿捏的,根本就不是我,而是秦勤。他赌秦勤对我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夫妻情分,他就能利用那张落锁照威胁到秦勤,好让秦勤自愿请离消防系统。”
“而他也知道秦勤是个正直守法的人,秦勤极有可能选择大义灭亲,无所谓他的威胁,任由他把照片交给警方,坐实自己妻子纵火杀人的事实。即便这样,余保泰也赢了。那个时候,像秦勤这样的公职人员家属一旦出现重大犯罪事实,不论是生活还是事业,遭受的影响都是巨大的。”
“反正无论怎样,赢的都是余保泰。他跟我合作是假,利用我是真。”田梦梨说及此,眼眶充血赤红,“但是余保泰没想到,我也没想到,秦勤死了,他就这样死了……”
田梦梨喃喃了好几遍“死了、死了”,激烈的情绪仿佛都随着她的喃喃自语而钝化了。
冷库里的温度又上升了许多,人好像置身在巨大的蒸笼里。
裴宴时感到自己体热心凉,热汗、冷汗交替淌下。
他缓缓地消化着田梦梨说的这些事实。
过了半晌,他问:“你一开始为什么要跟余保泰合作,你们原本达成的条件是什么?”
田梦梨渐渐从恍惚中缓过劲儿来,她说:“余保泰帮我掩盖真正的起火原因,我……”
停顿了一会儿,田梦梨才继续道:“我在他找人检举秦勤存在违纪行为后,在家里埋下伪证以便检查组的人顺利取证。”
“……”
裴宴时不由愕然,他不可置信地反问:“你那个时候不是爱他吗?你不是爱你的丈夫爱到要纵火杀他的初恋情人吗?这就是你的爱?你的爱就是,转头就可以和外人商量着怎么背刺自己的丈夫?”
“我当然爱他!”田梦梨不接受任何关于她对秦勤的爱的质疑,“余保泰当初和我说的是,不会是严重的举报,至多让秦炽在队里受处分或降职。别说只是受处分和降职了,就算是让秦勤被队里请退,我也觉得是件好事,这样他还可以找份轻松安全的工作,不会随时有性命之忧,他也会有更多的时间待在家里陪我。这些都是我当时梦寐以求的,我有什么理由不跟余保泰合作?”
“但是余保泰根本就不信任你,他把你对秦勤的爱看作是真的爱,所以他不信你会在之后真正配合他检举秦勤,他担心你反悔。最终他干脆把这一切的掌控权都握在自己手里。”裴宴时冷道,“可是在你们意料之外的是,秦勤死了,你和余保泰不得不更加密切配合,只为掩盖火灾背后的真相。然而和余保泰的这一次合谋,你处于弱势,你遭他背刺,被他留下了自己纵火害人的铁证。自此之后,十几年时间里,你一直受制于他。”
裴宴时无不嘲讽至极地给出结论:“这一切,都是你自作孽的结果。”
田梦梨原地一个踉跄,差点跌在地上。
高温的炙烤近乎令他们汗湿衣衫,呛鼻的浓烟也让他们的呼吸都变得有几分费力。
冷库内越来越恶劣的火势,成了裴宴时应激反应最好的掩体。
他不用再那么刻意且费劲地克制自己的狼狈。
火离他们很近了,要不了多久,就会吞噬他们现在站着的这片区域。
田梦梨朝冷库门口的方向挪了一段距离。
但冷库的出口离他们依旧很远,且沿途有的地方,已呈烈烈烧灼之势。
田梦梨被呛得捂住口鼻咳了几声,她看着裴宴时:“裴总想知道的我都说了,我可以出去了吧?你要想对付我,出去了也是一样的。这里面已经不能再待人了。”
裴宴时此刻晕眩得厉害,胸口也闷,他抬手揩了把额侧疯狂滴淌的汗,说:“我还有一个问题。”
他唇色极其苍白,开口的声音听来很是虚弱。
他问田梦梨:“真正的起火原因是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
想到那个私家侦探记录在本子上的内容,裴宴时又接着问了句:“你当年,是不是利用我父亲帮你做了什么?那桶汽油,是不是你让他带回来的?”
田梦梨看着裴宴时惨白的面色,觉得有哪儿不对劲,但她一时也没多想。
“是我让你爸从单位代买的。”她回忆着久远的往事,“我说秦勤最近要休假了,他不喜欢家里放这个,让你爸帮忙暂存一段时间。”
裴宴时问:“我爸没有问你要这个干什么?”
“问了。我说家用。”
是了。
汽油本来也有很多家用的用途。尤其是,裴业行怎么可能想得到,一个消防员的妻子,会这般谋划一场纵火。
再加上裴业行本来也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田梦梨既然说了家用,他就不会再刨根问底。
这也是为什么裴业行会在留给自己的那条短信里,敲下“悔意深重”四个字的原因。
那个时候,身陷火海中的他,应该已经反应过来自己在这场灾祸里被利用,被充作怎样的一环了。
妻女已逝,儿子垂危,自身亦是难保,他当时,心里该有多绝望啊。
裴宴时想到这些,心里痛极了、恨极了,修剪干净的指甲不自觉掐进掌心,几乎要扎破皮、刺出血。
他目光极恨地盯着田梦梨:“还有呢?火是怎么烧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