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府。夜幕降临,精致的屋檐下如往常一般点起了暖黄色的灯火。堂屋里一如既往地弥漫着饭菜的香气。方府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方太师和方夫人坐在主座,方元青坐在方太师右侧,方月心则坐在方夫人身旁。另外两兄弟坐在他们对面。除了老三方元金在外经商迟迟未归以外,方家一家人都齐了。然而,用膳的氛围却不似以往那般热闹。方元青面色沉重。他虽然端着碗,却迟迟没有下筷,魂不守舍的模样显然是知道了方月心的事。“妹子,你明日真的要进宫自请出家?咱家不怕祁王,你要是。。。。。。”方月心耐着性子,第N次软绵绵地挡了回去,“大哥,我想清楚了。”
方元青脸色更难看了。方元礼和方元澈则眼巴巴地望向方夫人,盼着她能说点什么。方夫人实在被他们盯得没办法,只得放下筷子,叹道,“月儿大了,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们也不要再强迫她了。”
方家三兄弟对视了一眼,有些着急。方元澈最是沉不住气,“明明是那个男人他始。。。。。。”“始乱终弃”四个字还没说完,就被方元礼用一根鸡腿堵住了嘴。方夫人疑惑道,“那男人怎么了?”
方元礼淡淡地继续说道,“没什么,只是那男人始终还是要见一见的。”
父兄四人暗暗交换了眼色。果然娘亲还不知道那男人始乱终弃,害得小妹伤怀远走的事。等他们把那混蛋抓回来,再给小妹一个惊喜吧。现在说出来,只会徒增她的伤感。方夫人和方月心哪里知道这几个男人脑补的剧情早已经偏到一发不可收拾了,边吃边聊好不开心。气氛逐渐活络起来。用完晚膳,方月心像往常一样与方夫人一道去逛园子消食。回来路过堂屋的时候,方太师和方元青还在,她无意中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你今日回大理寺许久,是发生了什么要案吗?”
方元青饮了一口茶,漱了漱口才道,“倒不是什么要案,只是有些棘手。那个夏淮回了上京,刚一回来就惹了麻烦。”
方太师手上拿着茶碗的动作一顿,抬眸问道,“夏淮。。。。。是永安侯的那个独子?”
“没错。”
方元青颔首,“他回来之后不知为何没回永安侯府,反倒是住在了秦湘阁。”
“几年不见,他这性子倒是变得十分乖戾,差点就把一个平头百姓给活活打死。”
门外的方月心并没有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原本正要回去,却听到他们提到秦湘阁。她心头一跳,脚步蓦地顿住。屋内的对话还在继续。“他把那人折磨得不成人形,每刀都精准地断了那人的手筋脚筋。那人虽是性命无碍,但这辈子怕是废了。”
方元青“啧”了一声,似有感慨,“也不知长得这么俊俏的一个人,怎么下手如此狠辣。”
方太师若有所思道,“他为何这么做?”
方元青摇头,也很是疑惑,“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根据徐福所述,夏淮一进门就袭击了他,说是看他不顺眼。我提审了夏淮,夏淮也没有反驳。”
“虽然人证物证齐全,连夏淮自己都认罪了,但我怎么看也觉得事有蹊跷。”
方太师了然,“确实蹊跷,那便再去查。”
方元青无奈叹道,“可陛下特意交代,此案明晰,应尽早结案,给百姓一个交代。”
方太师蹙眉,缓缓道,“这么急着要坐实了夏淮的罪名,怕是要给镇国公府一个下马威啊。”
“我想也是,只是不知夏淮这个节骨眼回来,与顾小公爷进京有何干系。。。。。。”后面的话方月心没有听清,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听雪阁的。她魂不守舍了一整晚,也不知自己是梦是醒。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在自己的心里描绘着那个男子的样子。笑的,闹的,冷厉的,温柔的。。。。。。。。。。。。第二日清晨。初升的阳光穿过层层雾霭,烘干了晨雾中还未散尽的湿气。大理寺门前的鸣冤鼓突然被人敲响,音声如钟,如响雷般在上京城的上空久久盘旋。大门打开,一名大理寺衙役打着哈欠走了出来,边抹着眼屎边不耐烦地嚷嚷着,“敲敲敲,一大早就吵吵,还让不让人睡。。。。。。”等他看清面前的人,愣了一下。随即像是不敢相信一般使劲揉了揉眼睛,又重新向来人看去。“方姑娘,您。。。。。。您怎么来了?现下时间还早,方大人他还没上值呢。。。。。。”方月心挺直了背脊,淡淡道,“我今日不是来找大哥的,我是来鸣冤的。”
她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状纸。那衙役哪里敢接,连忙侧身让出大门,陪着笑引着方月心往里走。进了大理寺,那衙役向另一个闻声而来的衙役使了个眼色。另一个衙役看见方月心似是也吓了一跳,连忙会意,转身便朝着方府的方向跑去。。。。。。。等方元青匆忙赶来的时候,方月心正直直地跪在衙堂中央。而大理寺丞正冷汗涔涔地站在她身旁,手足无措地看着她。一见他们的大理寺卿终于来了,大理寺丞的脸色反而更白了两分。方元青望着方月心的背影,心里突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他僵着脸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大理寺丞战战兢兢地把状纸递了过去,“方大人,要不。。。。。。您亲自过目吧。。。。。。”方元青接过状纸,顿了一下,缓缓打开。眼前是熟悉又娟秀的小楷,漂亮得像是一个个精致的纹样。然而写出的内容却让他的心沉入谷底。入眼第一句便刺痛了他的双眼——民女方月心状告徐福暗下春药、奸淫未遂!状纸里,方月心将徐福如何给她下药,如何把她扛到屋里,又如何对她上下其手、图谋不轨都写得清清楚楚。虽然方元青听方元礼他们说过小妹的遭遇,但是亲眼看到写得如临其境的过程,他还是气得浑身发抖,险些失控。他突然觉得夏淮下手还是太轻了。他恨不得现在就去把那徐福大卸八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