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大门缓缓打开。洛翊宸看到了门口聚集着的百姓。这些百姓们一个个儿面黄肌瘦,身形佝偻。身上的衣服因着被浆洗了无数遍,早就褪了色。关节处大多都打着补丁,或者干脆就破着洞,露出里面干瘦的皮肤。与李县令营养过剩、穿金戴银的模样,有着极大的区别。在洛翊宸走出来的那一刻,百姓们交头接耳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太子殿下。他看起来比预想的还要年轻俊美。洛翊宸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的朴素常服,但是即使再简单粗糙的衣衫,穿在他身上,也像是用最上等面料量身定做的华丽蟒袍。他身姿笔挺地站在县衙大门前的台阶上,面容清隽,眉目疏冷,墨黑的眼眸深不见底,让人望而生畏,又让人忍不住想要臣服。百姓们自发地跪了下去。“免礼。”
一道如想象中一般低醇好听的声音响起,百姓们又无声地起身。场面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百姓们抬头望着洛翊宸,神色各异。他们听说太子殿下要在县衙门前亲手惩治李县令等人,便都跑过来看热闹。他们中有的人是真的打心眼儿里高兴,但还有一部分人是抱着怀疑的态度来冷眼观望的。他们不敢相信雄踞永泉县这么多年的李县令等人,只是过了一晚而已,就落马了。快到不真实。毕竟,之前也不是没有上面的人来过。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洛翊宸将他们的神色一一看在眼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抬了抬手。御林军将几个五花大绑的人带了上来,然后押着他们跪在地上。正中间那个哭得满脸鼻涕眼泪的人,正是李县令李承阳。围观的百姓们全都看呆了。想想看平时这些官老爷们在他们面前作威作福的嘴脸,再看看他们现在狼狈至极的凄惨模样,百姓终于彻底相信了太子殿下的话。太子殿下真的是要为百姓们申冤了!人群中小小爆发了一阵欢欣雀跃的呼声。洛翊宸向何威投去了一个眼神,何威会意。他向前一步,正色道,“永泉县县令李承阳、县丞曹光耀、主簿秦亮等人以职务之便聚敛不义之财,设计陷害忠良、侵占民田、强抢民女。。。。。。”那一条条长长罗列的罪名,听得永泉县百姓有的面带悲戚,有的面露激愤,还有的忍不住冲着跪在地上的人扔石头、鸡蛋、烂菜叶子,各种谩骂声铺天盖地袭来。“奉太子殿下谕旨,李承阳、曹光耀等人数罪并罚,判处死刑,即刻问斩!”
何威最后一句话的话音刚落,本是群情激奋的百姓蓦地愣住了。即刻问斩?他们能亲眼看到这些畜生受到报应了?人群中安静了片刻,随后响起喜极而泣的哭声,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多,最后爆发出一阵震动天际的欢呼声。这巨大的呼声中,李县令等人脸色如死人一般惨白,甚至还有几人吓得尿了裤子,空气中飘荡着一股难闻的骚臭味。可是这尿骚味丝毫没有影响到百姓们高涨的情绪,反而他们临死前窘迫的模样让他们提前出了一口恶气。何威在百姓的欢呼中继续将那些为虎作伥的捕快和衙役们定了罪,他们被关进大牢,等着第二日押解回京。其中几名欺行霸市手上沾了人命的衙役,直接被拉下去杖毙了。总之,该杀的杀,该打的打,该抄家的抄家,这群人一个都没能跑掉。何威念完陈罪状,恭敬地退到了一旁。洛翊宸缓缓走上前来,站在李县令身后。阳光洒在他的眉梢,有种高贵的疏离和遥远。就像天神下凡一般,落入人世,解救百姓于水火。他拔出腰间的太阿,剑身上冰冷的寒芒在日光下化为点点金光,如此闪耀以至于让人不禁热泪盈眶。洛翊宸手起刀落。鲜血飞溅。肥硕的头颅咕噜噜地滚落在地。李县令的两只眼睛大大地睁着,眼球因太过用力而微凸,表情却永远凝固在这一刻。洛翊宸的月白衣袍上溅满了大片殷红的鲜血,连脸上也有星星点点的血渍。他手握着太阿,鲜血从剑身上向下流淌着,一滴一滴滴到他身旁的土地上,逐渐在地上打出了一片小小的血色土坑。整个人像是杀人如麻的煞神,又像是浴血归来的天神。本是血腥的一幕,却让满城百姓举城欢腾。这一天,大概是近几年来永泉县百姓们最高兴的日子了。他们一个个都跟过年似的,面上全是欢天喜地的笑容。甚至还有人当街放了炮仗,以示庆祝。噼里啪啦一阵响,当真是比过年还要热闹。当然也不外乎有人向洛翊宸投去恐惧和审视的目光。他毫不在乎。这只是开始。从今日起,就让这滚烫的鲜血,冲刷掉那些藏在淤泥之下的污浊,还南衡一片永世清明。。。。。。不知是谁带的头,百姓们开始一个个地接连跪下,高呼着,“太子殿下千岁!”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山呼连绵无绝。洛翊宸站在台阶之上,望着前方山呼千岁的人们,胸腔之中有股情绪在翻涌。这是他的臣民。这是他的江山。他有今天的一切,都是因为落落。他突然有些等不及了。他期盼着那一天,与她并肩,站在南衡之巅,执手天下。。。。。。。由于永泉县衙里的官吏都被杀了个干净,不得不从还剩下的那些无罪的人中选出一两个能力还算不错的,临时顶上去。等这些罪人和认罪书到了上京城,还不知会在朝堂上掀起什么惊涛骇浪。洛翊宸思索许久,写信给了方太师,托他去吏部走一趟,尽快给永泉县派几个靠谱的官吏过来接班。毕竟方太师为人正直,方家满门重臣,他是信得过的。等办完这些事,时候已经不早了。太子一行人不得不在永泉县再停留一个晚上。是夜。洛翊宸回来的时候,夏落还在被窝里呼呼大睡。睡姿还是一如既往的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