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妩揉了揉眼睛,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拍拍宁义的肩膀,“宁叔,我来吧。”
宁义大约也是困得要命,手上动作全凭这些年的习惯,他愣了片刻,才道:“王妃……您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青妩说:“你们忙了一夜,休息去吧,这里,我自己能应付的了。”
宁义仍有些迟疑,“您别累着。”
青妩勾了勾唇,说:“宁叔,这段时间我成日待在罗府,你以为我在做什么?放心去睡吧,叫上阿正,到厢房去睡一会儿,若是我应付不来,会叫您的。”
宁义看她自信的笑容,惊觉他们家这位王妃长大了许多,他终于点头,将一旁的阿正叫起,然后到旁边的厢房去歇息了。
所有的伤口都已经止了血,短箭也已经拔下来了,药膏也调配好放到了一旁,青妩只用细心涂抹好,然后再给他裹上纱布就行。
景立身上的衣裳已经被剪下,又因为怕他冷,床边摆了两个炭盆,省得他在昏睡中着凉。
青妩坐到景立的身边,拿起盛着药膏的银钵,没用工具,而是直接用指尖挑起了药膏,放在手心温热,然后才涂到景立的伤口上。
如果不算那箭伤的话,景立的手臂上,至少有四五道伤口,有深有浅。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伤处,现在都虬结成了疤,疤痕都已经很浅,应当是之前征战留下的伤疤,粗粗数来,总得有个十几道,毫不均匀地分布在胸口,和肩膀上。
她以前竟然从来没有注意过。
这些刀疤,少说也都愈合了三四年,可是青妩涂药的时候,仍然不自觉地将手上的力道放轻,生怕会将他弄疼。
可是,景立始终昏睡着,自始至终,连睫毛都没有颤一下。
青妩涂着涂着药,眼眶就不由自主地发酸,眼睛一眨,就滚出一串眼泪来。
她从没有见过这般的景立。
比从前更苍白百倍千倍,好似一声一把瘦弱的骨头,皮肤都成了透明的颜色,混不像个真人。
风过来轻轻一吹,他就要散了。
青妩想到两人初见时,他也是那般病弱,苍白没有人气,可是那时候,他却有一把坚韧挺拔的骨头,将他整个人都撑起来了。
可是现在的景立,好似病弱到,连骨头都碎了。
泪珠垂直落到景立平坦的小腹上,跟着滑到腰侧,划出一道水痕。
青妩只怕会洇到他的伤口上,连忙伸手去抹,又用手背去擦自己的眼泪。
她不敢再哭,纵使鼻尖万分酸涩,却只能不停地吸鼻子,就是怕眼泪再落下去。
等全部的伤口都包扎完,青妩的眼睛已经被自己蹭得通红一片。
而景立,仍然安安静静地睡着。
青妩难免有些失望,却也知道,他受了这么重的伤,总是要休息几天的。
她将景立的胳膊摆好,然后自己蹭到底下的脚踏上坐,因为怕影响他的休息,所以胳膊只敢挨住床榻的边缘,她叠着手臂,俯身将侧脸贴在上面的手臂上,面向着景立上身所在的方向。
青妩其实很困,可她并不愿意睡,就那样睁着眼睛,盯着景立,试图将他所有的动作都揽入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