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你竟然吃霸王餐?”这回他甚至想直接叫他名字了,拜了这么没有操守的人做师傅,真是天地同悲啊!在那种客栈里有哪个人会先付了钱再吃东西的?分明就是赖账,更奇怪的是那个店小二竟然轻易信了他的话,要是他每次都那么好骗,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有什么关系?反正也没人认得出我。”涂存雅理直气壮地简直像在嘲讽。
干了坏事都能镇定自若成这德行,他不会已经是老手了吧?小沈义愤填膺,“师傅,虽然入门守则规定我一定要听你的话,但是你今天的作为实在是太让人生气,太让人失望了!”
“是吗?”到底是谁更失望呢?有谁知道他宁可赖账被人发现然后打一顿,也胜过这样的毫无存在感。
他轻描淡写的回应更让小沈怒火中烧,忍不住开始教训人:“人家做生意不容易,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去骗……随便吃喝,那天下的客栈总有一天都会关门的。如果客栈都关门了,那我们以后出门就会很不方便,只有风餐露宿的分了,你不觉得这样是得不偿失吗?所以我常常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这小子真逗。绷着一张脸对他循循善诱,一边还不忘踮起脚给他撑伞。
涂存雅凝视小沈认真的神色,心情莫名其妙变得愉快。
他意味不明的注目被小沈定位成孺子可教,很受鼓舞地滔滔不绝下去:“我能理解你这种想占小便宜的心态,但是你占到了便宜就说明人家吃了亏,而且万一被发现……”
他都不知道他那么能说,或许应该开个私塾给他一展长才,保证教出来的小孩都是满口仁义礼智信的——呆子。
涂存雅想象小沈拿把戒尺威逼小萝卜头背书的样子,不禁微笑。
不过,雨都停了还没讲完,太辛苦了,还是把这个话题结束了吧。
“小沈。”
“所以说……嗯,师傅你叫我?”
涂存雅从袖袋里取出一块碎银子,“还你。出来的时候你不是帮我付了账吗?”
小沈愣愣地接过,愕然。
原来他看见的——那干吗还要一直听着他的数落不吭声?不对,虽然他后来有帮忙付钱,但是师傅赖账这件事还是事实,既然会把钱还来,说明他现在已经颇有悔意,那么就应该再接再厉,彻底根除他这种不良习性——
“师傅,人这一生总是免不了犯这样那样的错,只要……”
“小沈。”
“但是有时候会比较胆怯……啊,什么事,师傅?”
“闭嘴。”
“不行,今天如果不说完,我担心师傅以后会铸成大错,小小的错误你当然不会在意……”
到了雨又淅淅沥沥下起来时,涂存雅终于崩溃。
“我错了,我该死,我不敢再犯了,请你不要再说了,好吗?”
“那就好。”小沈圆圆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翻了个身安心睡觉。
不可思议地看身边的他睡得如此坦然,涂存雅良久低语:“你看不出,我是故意的吗?”
此次任务的目的地,是关外的风马牛门。顾名思义,就知道这个门派肯定是以放牧为业。这个风马牛门在关外有着大片大片的牧场,财富在北方武林中可谓首屈一指,所产的良驹不但连年被朝廷指定为官马,更是江湖人士梦寐以求的坐骑。可惜门主辛勤虽然是江湖人士,这么多年来名下财富一天天积累,在武林中的声望却一天天败落——生活过得好好的,谁耐烦再去搞那种打打杀杀的事情,门人弟子人人抢着去做生意,功夫就没人练了。
近几年惟一关于风马牛门的传闻,就只有辛门主那几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以每年一个的平均速度跟着账房先生私奔——没错,不管是老的少的美的丑的。只要当上风马牛牧场的账房,没半年时间就一定会跟某位小姐看对眼,然后在专制父亲的反对下为爱走天涯。到现在为止已有六位小姐走上了同样的宿命道路,其中最夸张的是去年刚满十四岁的七小姐和五十九岁的账房先生一见钟情,然后这边逃家那边休妻双双出走,闹得整个关外沸沸扬扬,连《飞来月钞》也曾经花了十页来深入讨论这种“千金小姐后花园,穷酸账房变姑爷”的奇特现象。
于是,到现在为止,辛家硕果仅存的只有一个号称“塞上西施”的六小姐。辛门主这回是铁了心让女儿以冰清玉洁一美人的身份角逐武林美女大决选,以此来提高风马牛门在江湖上的地位。根据大家的猜测,第一美女的奖品应该是畏武山庄的少主,如果女儿真的能够脱颖而出,那么他这做岳丈的就绝对扬眉吐气了。
为了防止再在江湖上流传出关于自己女儿的不利言词,辛门主急急忙忙把牧场的账房先生给辞退,又将女儿关在后院里严禁和外人接触——这样,她总没办法再私奔了吧。
事实证明辛门主的担忧完全是正确的,因为涂存雅这次接下的任务,就是打探出辛六小姐的丑闻,让她进不了美女总决选——对方很聪明地钻了比赛规则的空子,只是出钱请飞来轩办这件事而已,可不算是打听“内部消息”。
而涂存雅之所以会亲自接下这桩只要派他庞大情报网中最底层的某人去执行,就绝对可以完成的买卖,当然是因为老窝门口那一票人搞得他几乎抓狂。
要是待在屋里,当然没闲杂人等敢随便进来,可只要一踏出门坎,就绝对被堵,问东问西问长问短不说,还缠着他让放宽大赛的年龄限制,这边介绍有个二十五岁还待字闺中的极品淑女,那边推荐十三岁但是发育良好身体健康的幼龄小妹——发育良好,我呸!又不是比谁会生。不胜其扰之下,他决定跑来这里躲一阵子,至少等到预选完了再说。
此行的另外一个目的是训练徒儿们的能力。指定文章撑起大局固然极为锻炼人,让小沈跟在他身边当然也可以学到许多东西,至于为什么是这样的分配,这个嘛……只有涂存雅自己知道了。
“快换衣服啊,你呆呆地站在那里做什么?”涂存雅利落地换上刚弄来的衣服,又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些液体在手上搓了几下,平滑白皙的手就变得粗糙而色泽暗沉。
小沈用两个手指捏起师傅丢给他的衣服,另一手摀住鼻子,“好臭。我真的要穿、必须要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