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你怎么敢这样!”
“如果你开始布道,维拉,我将揪着你的头发把你拖出他的房间。”赫伯警告地说。
她盯着他,脸色煞白,全身颤抖,欢乐和愤怒交替在她眼中出现。
“你最好穿上衣服,”赫伯说。“我们应该出发了。”
去班戈尔的路上他们一言不发。他们本应共享的幸福不在了只有维拉狂热。挑衅的快乐。她笔直地坐在乘客座位上,她的(圣经》放在膝盖上,翻开在第二十三首赞美诗那一页。
第二天早晨九点十五分,玛丽亚走进约翰尼的病房,说:“你妈妈和爸爸来了,你愿意见他们吗?”
“是,我愿意见。”今天早晨他觉得好多了,不那么迷惘了。但是,一想到要见他们,他就有点儿害怕。在他的记忆中,他五个月前见过他们。那时他父亲正在给一栋房子打房基,现在这房子可能建成三年多了,他母亲在为他做苹果馅饼,并唠叨着他太瘦了。
玛丽亚转身要走时,他无力地抓住她的手。
“他们看上去很好吗?我的意思……”
“他们看上去很好。”
“噢,太好了。”
“你跟他们只有半个小时。如果检查证明不太疲劳的话,今天晚上可以再见一次。”
“这是布朗医生的命令?”
“还有魏泽克医生的。”
“好吧,暂时这样吧。我可不喜欢这样检查。”
玛丽犹豫了一下。
“有什么事吗?”约翰尼问。
“没有……现在没有。你一定很急于见你父母吧。我让他们进来。”
他不安地等待着。另一张床是空的,在约翰尼打针睡着后,那个癌症病人被移到别处去了。
门开了。他的母亲和父亲走了进来。约翰尼既感到震惊又觉得轻松:震惊是因为他们老了,这一切都是真的;轻松是因为他们身上的变化不是非常大。如果他们的变化不算大,那么他的变化应该也不大。
但是他身上的某些东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一那可能是致命的。
那就是他母亲抱住他前他所有的想法。母亲的紫罗兰色手袋气味很刺鼻,她低声说:“感谢上帝,约翰尼,感谢上帝,感谢上帝,你醒了。”
他也尽力回抱她——他的手臂仍然没有力气抱紧,很快就落下来了——突然,在六秒钟内,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将干什么。然后这种感觉消失了,就像那个黑暗走廊的梦一样消失了。但是,当她停止拥抱看着他时,她眼中极度的快乐被一种沉思所代替。
话好像自动从他嘴里流出来的:“让他们给你开药吧,妈妈,那是最好的。”
她的眼睛瞪大了,她舔舔嘴唇——这时,赫伯走到她身边,他的眼睛充满泪水。他瘦了——显然不像维拉胖得那么明显,但的确是瘦了。他的头发脱落得很厉害,但脸还是没变,和蔼可亲。他从口袋拿出一块大手帕擦着眼睛。然后他伸出手。
“你好,儿子,”他说。“你醒来太好了!”
约翰尼尽全力握着他父亲的手,他苍白无力的手指消失在他父亲红红的手中,约翰尼打量着他们俩——他母亲穿着一套宽大的淡蓝色裙裤,他父亲穿着一件粗糙的夹克,这衣服应该是一个吸尘器推销员穿的——他失声痛哭起来。
“对不起,”他说。“对不起,只是……”
“哭吧,”维拉说,她坐在床上他的身边。她的脸现在冷静理智,充满了母性而不是疯狂。“你哭吧,有时候这是最好的方式。”
约翰尼照办了。
赫伯告诉他戈美姨妈死了。维拉告诉他波奈尔社区大厅终于筹到款了,一个月前破土动工了。赫伯补充说他也投标了,但他猜想诚实的工作代价太高,他们不愿付那么多钱。“噢,算了吧,你这个伤心的失败者。”维拉说。
沉默片刻,维拉又开口了:“我希望你意识到你的康复是上帝的奇迹,约翰尼。医生们绝望了,在(马太福音)第九章,我们读到……”
“维拉。”赫伯警告他说。
“当然这是奇迹,妈妈。我知道。”
“你……你知道?”
“是的。而且我要跟你谈谈这件事……听听你的看法……只要我能重新站起来。”
她盯着他,嘴巴张开着。约翰尼扫了他父亲一眼,他们的眼睛相遇了。约翰尼看到他父亲如释重负的眼神,赫伯难以察觉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