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人打架,我被老师找家长,你最关注的从来都不是我的感觉,而是告诉我怎么样解决问题更好。我已经习惯了,你一直都是这样的。”
她低声说:“但他不应该是最辛苦的那个吗?”
陶修平定定地看着她。
陶枝的声音带上了一点儿哽咽:“以为自己终于也可以有一个家的,结果却不得不面对那样的爸爸,小时候明明最开心了,小时候明明最肆无忌惮了,他为什么就得一直一直这么辛苦的长大?”
陶枝忍不住想她五六岁的时候在干嘛。
缠着妈妈撒娇要听睡前故事,跟爸爸要好多好多新的毛绒娃娃,和季繁调皮捣蛋到处惹事打架。
闯了祸就缩在妈妈怀里,不必担心任何事情,反正无论发生什么,总是会有爸爸和妈妈帮她处理好。
她的头顶,始终会顶着一片无坚不摧的天。
但江起淮从一开始就不曾拥有过天空。
他一无所有。
所以他得到的每一样东西,每一份爱,甚至可能每一颗糖,在他看来都是一种慷慨的施舍,是命运的眷顾,是他偷来的,对于他来说很奢侈的幸运。
陶枝眼圈通红,眼泪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掉下来:“他真的很好,他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好,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他已经那么那么努力地想要让自己变好了,他那么拼命地想要从那片泥沼里逃出去……”
“但你却要这样简简单单就把他拖回去吗?你要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他根本不需要努力,因为他就算做再多的挣扎,做得再好,这辈子也都摆脱不掉吗?”
陶修平愣愣地看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陶枝眼前视线一片模糊,她抬起手来,用力地擦了一下眼睛,然后站起身,抽噎着说:“爸爸,你这样不公平,你这样对他太残忍了。”
她没有去看陶修平是什么表情,推开椅子转身冲出了家门。
夜晚的街道灯影绰绰,陶枝下了出租车,横穿过马路,在尖锐得有些刺耳的车笛声中,用尽全力朝着江起淮家的那条胡同的方向跑。
在前面不远处的公交车站,远远地,她看见了他的影子。
江起淮下了公交车,路灯光线下人影扑朔,他五官隐匿在夜色中看不清表情,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他一身一成不变的挺拔傲骨。
他站在公交车站牌前面一点,忽而抬起头来,远远地看着她,然后脚步停住。
陶枝拼尽全力朝他跑过去。
冷风像是混杂着冰碴,混着泪水刮在脸上生疼,陶枝却好像没什么感觉。
她直直地扑进了少年的怀里。
强大的冲击力带着江起淮跟着往后撤了撤,他一脸错愕,下意识张开手臂接住她,被她撞得往后退了半步才勉强稳住身形:“怎么了?”
陶枝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脑袋深深埋进他怀里,近乎贪婪地汲取他的温暖和味道。
她摇了摇头,用鼻尖蹭他,声音还带着哭过的沙哑:“冷。”
江起淮皱了皱眉:“你怎么不穿外套就出来了?”
“我来不及,”她又蹭了蹭脑袋,“我急着想见你。”
“撒手。”
江起淮说。
陶枝摇了摇头,死死地抱着他不松手。
江起淮叹了口气:“你先松开,我又不会跑了。”
陶枝慢吞吞地,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
“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