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晨再出发,袁江已剩下半条命。
逃难途中的休息只能缓和身体上的些许疲劳,但精神上的损耗在短时间内却难以弥补,以至于从醒来后的第一步开始,早早便是举步维艰。
可即便如此,袁江依旧没有舍下管家。
他背着她跋山涉水,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午时下山,瞧见阳光下飘渺着些许热浪的沙道,连通着前方的小镇。
“劳驾,劳驾…”
“路遇山匪,受了害命的伤,劳驾捎我一程,来日必有重谢。”
也许是峰回路转,袁江见一牛车从身边经过,马上就紧追上去请村夫相助,本以为要费一些口舌,不料这村夫竟一咧嘴露出两排大白牙,想都不想的就答应了下来。
不但如此。
村夫用牛车捎他们进了镇子,甚至将他们带回家,请了大夫。
经过大夫的治疗,管家的伤势总算稳定下来,而又村夫的妻女又主动帮忙,将臭了好几天的管家擦洗得干净。
袁江本来很是防备,就怕这一家和那村霸一样人面兽心。
但随着村夫给他烧了一大桶的洗澡水,往热腾腾的水里一坐,一瞬释放的舒爽顷刻游遍全身,旋即便有一种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侥幸感觉涌上心头,莫名期待。
换做以往,袁江从不觉得锦衣玉食有多难得,但现在他却开始怀念那些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
紧接着又想起连日来的折磨,又是怪人又是村霸又是山匪,甚至就连往日里最贴己的管家都成了累赘,就像是后半辈子所有的苦难统统集中到这几日,犹如天罚。
袁江本不信天命,却不得不信邪了。
沐浴完毕后,村夫表示要出去买些酒水来好生款待,袁江取了玉佩塞给村夫,托他去衙门传信搬救兵,不料村夫回来后一脸怪异,说是衙门那边不知出了什么问题,围了许多衣着奇特的怪人。
听闻‘怪人’二字,袁江登时惊得魂都差点飞起。
“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走水路,就是淹死在江中……也比今日好过。”
就在袁江绝望感念的时候,十余名黑甲相继跃上墙头。
抬眼望去,他们尽数戴着怪物般的铁面,铁面下一双双冰冷无情的眼神,如同看垃圾般俯瞰着院中人,而后刀斧亮剑,造无形的压迫感掀起刺骨的寒风。
歘的一声。
突然有血影映入余光。
袁江怔怔扭头看去,却见村夫的额头上多了一个血淋淋的空洞。
血涌之时,死尸倒地。
突如其来的死亡伴随着无声的惊悚,袁江猛地惊醒,并第一时间往后跳想往后撤,可当他扭头看回去的时候,却发现这些铁面怪人根本不追。
只有那几把森寒的铁弩,早已对准了他的头颅。
“慢!!”
“你们认错人了,我是安阳生人,家父姓周是盐商…”
袁江的话还没说完,又是歘的一声,一支铁弩箭擦着他的脸颊呼啸而过,笃的一下扎进后边的门扇。
随后便听得村夫女儿的惨叫,是其母亲中了箭,然而惨叫声没有持续多久,只听破风声再度穿入屋内,这一家三口便没有了声息。
“袁家公子,秦岭之主,皇帝般的日子,何以认周作父。”
对方的声音冷冰,满是嘲讽。
袁江一听,便知晓没有别的可能,忽然间,生死也变得不那么可怕了,他想了想,问道:“铁门村的恶霸和茶山的拦路匪,可都是你们安排的?”
说话的功夫,他回到桌子上,取过村夫买来的酒水尝了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