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顺势背靠大树,卸下平京往地上一杵当作拐杖。
这刀一卸,仿佛整个身子都轻松不少,于是情不自禁的长舒了一口气,方才问道:“大爷她们,都安排好了?”
“放心,都在里头等着你。”梅洁边说边瞧向跟在韩昭身边充当护卫的燕南,眉宇间的神态秒变出几分怪罪:“公子受了伤,你怎也不知搭把手?”
此时林右朝小路等人或以先锋开路或以殿后防备,只剩黑衣黑枪浑身上下都是黑不溜秋的燕南,扶着一张纯黑的鬼面道一声:“燕某只会冲阵杀人。”
“安慰公子是你们娘们干的事。”
梅洁当场翻起白眼:“怕是连心肝也是黑的。”
无视了燕南这个兵蛮子的无礼,她摘下韩昭的半面,取出疗伤丹药硬塞似的投喂:“秀娘说了,离京后不可直入东洲,要么南下回沧州,要么东进去洛阳,你要先去哪?”
韩昭笑了笑:“如今,去哪都行。”
梅洁狐疑反问:“都行?”
韩昭点点头,却不急着解释,转而指向前方官道:“此道名为八里,说是八里,实际却不止八里路。八里之说源自一则君臣美谈,说是当年有位才子家道中落,失意落魄时赴长安寻亲投靠,怎料远亲不如近邻。方才远远看到长安城的轮廓,远亲一家便派了人将其腿脚打断,撇于荒野。”
“恰好,当时坐拥长安的君王外出行猎,救下了这位才子,一番交流后,闻见士族礼仪丧失,君王震怒,领着这位才子杀进长安,走的便是这一段,八里路。”
有点长,说着有点累。
韩昭顿了顿歇了会,却听得梅洁接着说道:“才子铭感君主救命之恩,于这八里路上穷尽毕生所学,助风花开天朝。”
“这便是,隋高祖一统中原的起始,八里定江山。”
梅洁深深的望了眼八里官道,随即狐疑着问道:“你祖祖祖祖爷爷的事儿,和你如今想去哪里有何关联?”
韩昭笑出声:“我没说有关联啊。”
梅洁顿时被噎住,一个斜眼嫌弃满满晦气。
谁知韩昭忽然说道:“此一路,本为血路。”
不解其意的梅洁下意识的瞅了眼杀性极重的燕南,继而回眸看向早早埋伏在林子里准备应付追兵的虎贲将士。
忽然清风拂面,吹动衣发,惬意飘摇。
却是朝小路凌空而来,落地便半跪,拱手报道:“禀主子,前方八里亭有朝廷的人,一车随三人,皆为道门中人,应该是幼弥真人前来拦截。”
一听战报,燕南反应最是快速:“四周可有伏兵?”
朝小路即刻摇头:“不曾发现。”
燕南回头看向韩昭,见这位公子没有多管的意思,这方向朝小路下令道:“登车盘问,若有敌意即斩之,若是来讨人质的,令其远退十里待命。”
目送着朝小路远去。
梅洁蹙眉喃道:“这么说来,短时间内不会有追兵了?”
她蓦的一下挑眉回眸,惊喜道:“所以你才说去哪里都可以?早有预料?”
韩昭略散漫的耸了耸肩,想的却是宫中应该仍在朝事,而此时久不见追兵,必然是阿行天心爱难舍,刻意放行。
同时令幼弥真人于八里亭讨要人质,也算诚意。
如若无人质归还,后续才会有追兵追讨。
那么。
大局已定。
此去无忧矣。
“迟早会来的,还是要先稳住阵脚方可谋定后事。”燕南快人快语,直言说道:“主子莫怪,依末将之见,此时陵州战事未定,或许正是聚拢兵马的绝佳时机,秀娘所言回归沧州旧都,不失为首选。”
“而且,上京城有许多人在等着主子,就等着主子回归上京,收复南朝。进而,向北一统,光复大隋。”
边上的梅洁未曾打断,便是默认。
韩昭也知道,相比起其他地方,大部隋民所在的旧都永远是最安全的,可同时也是最危险的。
毕竟这天下尚未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