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跑出二十多分钟,彭亮已是气喘嘘嘘。
识别条由夜光胶带贴成,上下两横较近第三横稍远,中间一竖上下贯穿。是夜间敌我识别和判断行军距离的标识。如果看到一个清晰的“丰”字,说明距离太近;如果看到的是“中”字,表示距离比较合适;若只看到一个菱形的光斑,那说明你快要掉队了。
彭亮紧紧盯住前面忽上忽下跳动的光斑,闪躲着扑面刺来的枝条,像一只黑色的豹子压低喘息向前追赶。黑暗中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揪着他的衣领往前拽,拽着他穿过树林扑向黑夜的另一端。
突然眼前一亮,高大密实的雨林失去了踪影。
一袭惨败的月光倾泻而下。
这哪里是什么山坳,这分明是标定火力时被弹雨削倒的一大片树林!
残缺的大树裸露着骨头一样的白茬儿,成片的树桩无声的在黑暗中啜泣。
前面失去隐蔽的光斑还没有停下飞奔的脚步。
彭亮一时愣在那里。
来不及细想就见远处的山影上,飞出一片星星点点的光芒。
“回来!快回来!”彭亮声嘶力竭的朝着前面呼喊。
但是来不及了。
一阵灼红铁丝般的射线转眼扑面而至,瞬间淹没了他的视线。弹雨撕扯着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叫,铺天盖呼啸而至,而后传来一阵爆豆般的山响,伴着阵阵浑浊沉闷的雷声。
弹丸的速度高过声音的传播。
敌人在向他们射击!
火光、爆炸、滚烫的气浪混着烧焦空气的味道,在惨白的月光下阵阵升腾,树木被蒸出水分发出滋滋的惨叫。强烈的震荡让意识瞬间模糊,觉得五脏六腑快要脱离了位置,彭亮翻滚着爬进一个弹坑,蜷起身体靠在角落,抬手拉低头盔盖在脸上。
炮火异常的猛烈和精确,封住了三排所有前进的道路。
三排长钟传舟心急如焚,他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大声的呼唤着通讯兵,通讯兵没有回答,像是无声的消失在他身后的空气里。
钟传舟把手伸进挎包里,想拿出夜视望远镜,一抬手感到背上一阵钻心的疼,才发现弹片割破了后背,一绺热热的细流正顺着脊背往下淌,手怎么抬不起来。
一班损失惨重,人员被打散躲避在各个角落里。
二班不知下落。
三班情况不明。
正在他焦急万分的时候,黄大齐带着耗子和李晓明靠了过来,他们在躲避炮火时发现了这个凹地。
黄大齐跳进凹地看见钟传舟趴在那里,脸色很是痛苦,急解开他的衣服查看,见到后背一条一尺来长的口子,吃了一惊,急忙打开急救包为他包扎。
“这附近一定有越军的观察哨!”钟传舟看着耗子手里的狙击步枪,大声的对黄大齐说道:“炮火准得奇怪,你们马上搜索一下…”
说着侧过身半躺下,让李晓明从挎包里掏出望远镜交给黄大齐,“顺便找找二班,把刘金铭叫过来,要快!”
黄大齐接过望远镜,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势,吩咐李晓明留下照看,带着耗子冲出凹地朝一块巨石跑去。
开阔地周围没有更理想的遮蔽,俩人只能暂时在这里栖身。但这儿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巨石在开阔地上过于醒目,一旦被炮弹击中后果不堪设想。每一块暴速飞行的碎石都会变成杀伤破片。
耗子趴在石头下顺着黄大齐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他们遭遇炮火前冲过的开阔地后有一个不大的小山丘,是这一带的制高点。就位于他们路线的左后侧。
耗子端起狙击步枪估算了一下距离,大约两千五百米。
黄大齐举着夜视望远镜仔细搜寻,视野缓缓划过山丘。按照地形来看,这是绝佳的观察哨位,黄大齐调整好夜视仪,把目光聚焦在山顶附近。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他向耗子打了个手势,决定冒险穿过开阔地,抵近观察,但持续猛烈的炮火让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穿越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