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徐猛妈这样教训孩子的不止一两家,几乎村里那天院里的人私下和孩子都说了,不要和周方圆玩,见到她远远地躲开,惹她,会拿刀砍人。
“这样的人,身边没个大人看管,早晚容易出事。就刚刚她身边站的那个高个子丫头,不是前胡村胡大胆的闺女吗?听说辍学了,整天跟着一群混混屁。股后面进进出出。我听镇里说,都不是什么好人,偷蒙拐骗的,有人亲眼见他们偷了商店里东西,在树底下分东西。我看这样下去圆丫头早晚和这伙人混一起。”
“胡大胆不是早死了,他媳妇不是在县城做那什么,家里就一个老娘?”
“瘫了,好几个月的事,以前经常看到她收破烂,捡瓶子卖,后来打听才知道,中风不能动了。”
“这辈子过得也不容易,丈夫儿子都死了,儿媳妇更是下三滥不省心,唯一的孙女也是辍学当了混混,啧啧。”
刘桂琴支着耳朵听完,插了一句,“圆丫头这样的能不能送走?这才十岁?送到儿童福利院什么的?她一个人也没办法生活吧?”她可不是什么好心,纯粹想得多。她娘家现成案列就有一个,男孩娘跑了,爹是个傻子,每个月初,村里领着,带个口袋挨家挨户要面要粮食。
眼瞅着事情就要变成这样,刘桂琴就觉得心烦,“十岁也不大,送到福利院应该有人要吧?”
“谁知道呢,徐明伟应该会向上报备。”村里看着送葬的队伍走远,天气又冷,各自散了回家。
周方圆回到家里,见到村里人帮忙拆院里灵棚,便一头扎进灶房里,刷锅烧水。等到院里收拾干净,她有杯子捧着杯子,没有杯子,就用吃饭的碗。
“叔,喝水,”
“大爷,喝水。”
“婶儿喝水。”
李艳梅接过碗,又看到她的手,比之前见到的更严重了,红肿肿的手指像个红萝卜,放下碗,便拉起她的手,“你二叔给你冻疮膏要记得用,手要是留下根,每年都要坏。”
周方圆点点头。
“有事情,记得去找叔和婶儿。”李艳梅远远地看了徐明伟的一眼,强忍着眼泪。
昨晚上临睡前,徐明伟给她透了话。
“圆丫头的事,没办法往上报,按理她这样没有父母,没有近亲收养的,应该由村里出面证明,然后社会福利院接收。”说话的时候,徐明伟长长叹了一口气,“可圆丫头没户口,是个黑户,村委会里没办法开具证明。”
徐明伟上下跑了很多趟,答复都是这样的。
派出所户籍档案里,没有周方圆的信息。全国人口普查也没有这个人,说白了,小徐村登记的人口里,没有周方圆这个人,她不存在。
既然没有这个人,村里就没办法开具证明。
里面深深浅浅的道道,徐明伟都知道,有心无力的,只能对着李艳梅说了句,“以后咱们多照看两眼吧。”
才十岁,没有户口,不能上学,不能坐火车,不能办银行卡。。。。。徐明伟光想一想都觉得头疼。
李艳梅想的多,“那就当她是孤儿,原本就没有父母,不就该送到福利院?”
“由哪里送?她在徐家村长大,人口普查的时候村里根本提都没提,你现在提了?那就是失职。周方圆到底怎么来的,周金山说是捡的,哪里捡的?谁能证明?要是万一偷的,拐的呢?这话是村委人的原话。里面牵扯很多人和事,目前人送不出去。”
李艳梅并不傻,徐明伟的话她听得很明白,圆圆是个黑户,很多理所当然的事,换成她就变了。
周方圆并不知道这些,她有个小本本她全记着丧礼的花费,她得还。
晚上,院子里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掉的门板也被重新装上了,只是一开一合咯吱的更响了。
关上门那一刻,周方圆忍不住去看东屋矮棚,村里人说应该把东屋矮棚拆了,毕竟人在这吊死的不吉利。周方圆没让,说要是下大雨,羊和鸡鸭什么的还有地方放。
她把挡住的木板的挪开,背着门仰头看着棚子上木头,足足看了一两分钟,才转过身重新用木板好。
站在院里,冷风吹着,空旷又寂静,通过坍塌泥巴墙,能看到黝黑黝黑的杨树林,风吹动树杈,整片林子都跟着摇曳发出哗啦啦啦的声音。
比以前更加安静了,可现在她更害怕热闹。
堂屋,里屋的灯全都拉亮,周方圆找出家里干净的化肥口袋,把她爸的衣服全都装了起来,扎紧放进木箱子里。
周金山黑白照片放在堂屋案子上,一进门就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