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朱翊深就听说太子妃这一胎胎位不正,有些凶险,所以一直让宫里的太医拿药养着,因此也不以为意:“你替本王谢谢太子。”
那太监着人放下礼物就告辞了。
王府的下人正在前院打扫,朱翊深恍惚间记起年幼的时候过生辰,父皇在宫中为他摆宴,那时候满朝文武都来贺他,礼品堆得跟山一样高。他依偎在母亲身边,虽然并没有把那些名贵的东西当回事,可那样喧闹的场面,那般众星拱月的感觉,跟现在冷冷清清的庭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算是前世大婚的时候,因为娶的是苏家女,场面也比现在热闹许多。这一群趋炎附势的人,不过是看他如今没落,不愿给他脸面。
他自嘲地笑笑,他没有怨过父皇把皇位传给皇兄。可皇兄一直视他如眼中钉,父皇要他守这江山的时候,就不曾想过他要如何自处吗?
一朝被捧上云端,一朝摔入泥泞,当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明白权势的意义。说不在意,说不去争,可他生而不凡,曾站在人间的至高之处,俯瞰一切,这一生难道就真的甘愿如此下去?男人对于权势的欲望,就犹如生命之火,除非到死,否则很难熄灭。
李怀恩默默地举着灯笼给朱翊深照路。他知道王爷有心事,大概是今日来参加喜宴的人实在太少了,硬生生地减了几分喜气。京中的那些官员最会攀高踩底,看到王爷如今不得势,连表面上的工夫也懒得做。王爷是堂堂亲王,今夜的事传出去,脸上必定无光,京里的人会更轻视他。而宫里的那位,估计巴不得看到这样。
不知不觉,朱翊深走到了北院。那里亮着暖融融的灯火,他的心里才有了点真实的感觉。就像当年他远征归来,满身疲惫,看到母亲宫殿前的宫灯,便精神一震。有个人在等他,这世上还有个人需要他。
若澄正坐在内室的暖炕上看书,早春的晚上还有些冷,窗户紧闭,案头点了两盏烛灯。她在里衣外又披了件素底的大袖衫。头发刚刚烘干,随意地挽成髻,插着一根兰花的玉簪。她不时回头看看门,直到听见碧云喊了声:“王爷。”
若澄想象中,朱翊深应该会被灌很多酒,还让素云去备了醒酒汤。听到他回来了,连忙下了暖炕去迎,却看他面色如常,和往日没什么不一样。
朱翊深看见她穿着就寝时的里衣,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浑身透着一股慵懒干净的气息,感觉喉咙有些干燥,顺势走进西次间,将外裳脱给李怀恩。
若澄跟了进去,朱翊深回头问道:“你怎么还不休息?”
“在等王爷回来。”她帮着李怀恩给他脱衣裳,朱翊深一低头,就能看见她白嫩的脖颈和瘦削的锁骨,领子往下,峰峦若隐若现。朱翊深移开目光,一把拉住她的手:“不用。你回去睡吧。”
若澄这才发现西次间里也放着一张床,还摆着他平时看的书。她咬了咬嘴唇问道:“你今夜要睡在这里吗?”
朱翊深点了下头,退开了一些,随意拿了个本书:“我以后都睡在这里,你还小。若不是呼和鲁横插一脚,我也是要留你到十六岁再嫁人的。”前世她嫁给叶明修的时候已经十七岁了,而且她这么小,根本受不住他。
若澄眉头微皱,看着他的身影:“你娶我,只是因为瓦剌王子要我?若他不要我,你打算把我嫁给谁?”
朱翊深被她问得一愣,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好像也不打算等他回答,转身从西次间走了。若澄心里窝火,觉得他根本没把自己当成妻子,还当自己是个小孩子,直接把她打发回来。
素云和碧云也不敢说什么,帮她放下床帐,就退出去了。若澄躺到床上睡觉,可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仔细听西次间那边的动静,开始还有很低的说话声,后来就安静了。
他作息很有规律,想必是真的睡觉了,不会再过来。
新婚之夜,怎么跟嬷嬷还有堂姐说的都不一样?他明明没醉,还要跟她分房睡。她虽然未经人事,心里也有些忐忑担心,可是嫁给他做妻子,同床共枕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她咬了咬牙,拥着被子坐起来。他不主动,换她主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