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说回来,这世上的男人好像大都认为女孩读书无用,以前先帝也不赞同她读书,认为学点针线女红就好。朱翊深在这方面的态度倒让若澄挺意外的。
朱翊深回到留园,周兰茵已经跪得双腿发麻,满头大汗。她虽不是什么大户出身,也是从小娇生惯养,没吃过这等苦头。
朱翊深命她起来,她勉力起身,听到朱翊深问:“你给我的家书,多久寄一封?”
周兰茵歪歪扭扭地站不好,仔细想了想回答:“王爷刚去的时候寄的很频繁,府中的事,事无巨细都告知了王爷,可许久只收到一封回信,还以为王爷不想看那些,就写得少了。以后还是三五日就会寄一封。”
她多傻啊,明知道得不到回应,还是天冷了叮嘱他添衣,天热了担心他中暑,气候变化无常又担心他染风寒。
朱翊深之前听到周兰茵说在家书中提过沈若澄的事,他却全无印象,还以为是隔了太久的缘故。现在听她说曾寄过这么多封家书,他收到的却不足其中一成,便大概猜到了原因。家书在寄出去以前,恐怕已经被人截下来看过。有些挑选恰当的内容,重新抄写之后再送,有些干脆就压下不送。
他在皇陵时就觉得奇怪,为何周兰茵十天半月来一封信,说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问候,还以为她是故意为之。现在看来他这位皇兄对他的“关心”,远远超出他的想象。若不是这辈子,他没去平乱,恰好发现了沈若澄这件事,恐怕还牵扯不出这么多。
“以后东院的事我来负责,你只需管好王府的庶务。回去吧。”朱翊深淡淡地说。他还要与他那位皇兄周旋,后院不能先着火。暂且如此吧。
“王爷,妾……”周兰茵还欲替自己争辩几句。
朱翊深冷冷地看向她:“你对沈若澄照顾得是否尽心,你我都心知肚明。至于你的私交,我不想过问。但若是给王府找了麻烦,就算你是母亲做主抬进王府的,我也不会留情。”
周兰茵被他的目光所慑,低头怯怯地应了声是,一瘸一拐地出去了。
之后,李怀恩从门外跑进来,小声道:“王爷,宫里传来消息,皇上询问几位阁臣之后,已经定下五军营的总兵李青山为将,平国公府的大公子为副将,正月前去奴儿干都司平叛。”
朱翊深早就知道皇兄不会用他举荐的人。前世他颇为看不起温嘉这个靠裙带关系爬到总兵位置的人,偏偏他出征时,温嘉就是副将。那一战他的功劳全都被温嘉抢去,温嘉加官进爵,他却差点被皇兄问罪。
这一世,他没有出征,也没让温嘉有出征的机会。不知这个改变,会不会如同河流改道一样,引起后续一系列的变化。但他既然提前预知即将到来的危险,便不能不想办法自保。
李怀恩看朱翊深半点都不意外,他倒是意外得很。如今昭妃娘娘很得宠,她的兄长温嘉更是凭着她的关系,一跃成为了三千营的总兵。不过温嘉虽然为人有点势利,惯会攀高踩底,但带兵打仗还是有一套的,而且他熟知瓦剌与奴儿干都司的情况。
这李青山原本是平国公徐邝的旧部,副将又是平国公府的公子,听说还是第一次上战场。看来这一战皇帝摆明了要把功劳给平国公府。昭妃想必对这个结果不会满意。
朱翊深思忖片刻,提笔写信,李怀恩连忙上前磨墨。等他写好了,对李怀恩耳语几句,叫他送了出去。
***
周兰茵失魂落魄地回到住处,无论李妈妈和香玲怎么问她,她都不肯说发生了什么事,只让她们都出去。
她一个人陷在黑暗里,也不点灯。她原本以为王爷根本不在乎沈若澄,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那样,所以她才不闻不问。可事实是王爷一回到王府,就因为沈若澄的事罚她跪了两个时辰,还把东院的事情亲自接过去管。
这等于告诉王府所有人,沈若澄在他眼中是有分量的,任何人都不能轻视她。
她就算为王府付出再多的心力,把里外照顾得井井有条,赢得上上下下的赞誉。只要王爷不喜欢她,一切都是徒劳。她努力维持的那些体面,在他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夫人。”李妈妈在外面叫了一声。
周兰茵不想答应。
李妈妈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地说道:“姨娘那边派人来问,铺子的事情有着落了吗?”
提起这件事周兰茵心里就更烦:“催什么催?告诉她事情办不成!”若不是家里告诉她,平国公夫人手里有两间闹市的好铺子急于脱手,让她想办法筹谋一下,给家里添条生计,她也不会想方设法地接近平国公夫人,还被王爷一顿警告。
周兰茵越想越沮丧,唤香玲进来点灯,烛光亮起来以后,她一眼就看到了压在书案上的请帖。事到如今,平国公府的帖子都发了,她也不可能不去。但转念一想,她不过就是去勋贵家里串个门子,应当也不会生什么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