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然片刻,终是道:“太尉不在朝中,故而不知这几日大臣们的姿态。以中书令为首,群臣皆谄媚,无一丝风骨。”
楚恩听她这样说,竟是笑了笑,道:“未必就是谄媚,兴许是大家心中都高兴。”
明苏不解。
“到如今,已有六年了,幸而只过了六年,若是十六年,二十六年,殿下怕是看不到这谄媚了。”
楚恩笑着说道,“太傅秉政四十年,只六年时光,还不能将太傅的影响全然抹去,朝中大半仍是他当年提拔起来的人。
殿下便未发觉,许多平日在朝中不愿说话的人,这些日子积极多了吗?”
“殿下可记得,臣曾与殿下说过,“人老了,难免怀旧,朝中如臣这般,私下里怀念的大臣,应当还有吧”,都是见过当年盛况的,都是知晓太傅忠心的,那般忠心耿耿,全无私心的辅佐,都能招致猜疑,招致灭门,谁能不心寒?”
楚恩叹了口气:“加上陛下好听美言,于是善于献媚之辈崭露头角,二位皇子相争,派系之别甚于才干德行,习惯了旧日作风的大臣们自然看不惯,也自然只能沉寂下去。殿下此行,是拨乱反正,臣等期盼已久了。”
这是第一回有人告诉她,她所行是拨乱反正,是正义之举,而非遭人唾骂的谋朝篡位。
明苏有些无所适从,她不知当真是如此,还是掌权之后。
不论她所行为何,都自然有人将她所行粉饰成大义凛然的模样。
于是她也就未能接话,心头乱糟糟,说了一句:“太尉先回府去吧,母妃今日便会去看望外祖母的。”
楚恩闻言,也就起身告退了。
明苏枯坐了片刻,心下乱糟糟的,似是思绪缠成了线团,理不清头绪。
她很想与亲近的人说一说话,但淑妃眼下当已出宫了,而阿宓要晚膳时方至。
明苏有些后悔了,昨日她该与阿宓说,她不止要晚膳,她一日三顿加宵夜全都要。
不过,若是如此,阿宓兴许会觉得她黏糊糊的,过于粘人了。
明苏低落了一会儿,赐下许多珍宝,让淑妃带回家去,赐予太尉一家。
大臣们也很为难,中书令与几位重臣私下里商议了一番,接下去要如何行事。
陛下已被软禁,京中局势尽在公主之手,最好便是公主登基,如此局势也就平稳了。否则,兴许会再起动荡。
至于女子登基是否妥当,大臣们倒不大在意。前朝曾出过一名女帝,也是公主即位。
虽只一人,但到底有过先河,有过先河的事,即便稀少,也使人生出有例可循之感,不会觉得别扭。
但公主的难点便在于,陛下尚在,理当由陛下禅位,这才能使场面圆满。
可陛下是何心思?公主这不紧不慢的,又是何心思,他们当真摸不透。
几位大臣商议后,决定由中书令、尚书令与御史大夫一起上书,求见皇帝,而后说服皇帝,下诏禅位。如此,事情便成了。
明苏闻言,也由得他们去了。
她与郑宓说好,最迟不能迟过酉时,可她自申时便开始期待了,批阅奏疏时,不时地便抬头朝门外张望。一直到殿外有内侍来禀,皇后到了。
她忙露出极为专注地模样,直到郑宓踏入殿中,方显出才发觉她来了一般,搁下笔,行礼道:“儿臣见过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