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刚一点完头,想起了什么,瞳孔倏然间收缩,她望着皇后,厉声道:“娘娘慎言!”
郑宓便果真不说话了。
明苏却满脑子都是那句“我不想侍寝”。她是皇后,皇后哪有不侍寝的。可她却亲口说了出来,就像是专门说给她听的。
明苏心乱如麻,只觉得今日不该来的,不该来赏梅,不该饮酒,不该由皇后送她。
她眉头拧成高高的一团,神色严肃地望着她。郑宓很想唤她一声明苏,而后亲手替她抚平眉心。
上一世,若说有什么值得庆幸的,应当便是她至死都是干干净净的。在教坊中,有明苏护着,她的身子并未给过旁人。
那时一切都是乱糟糟的,她在仇恨中,不想见明苏,不想听到明苏的声音。
可她知道,她是害怕自己再也配不上她了,她怕亲手玷污了她们之间纯粹干净的感情。
而如今,她虽未承宠,却已是皇后。倘若明苏知道她就是郑宓,成了皇后,在名分上成了旁人的妻子,她会怎么想?
只怕是更加厌恶,甚至会后悔年少时的倾心吧。
“我不会侍寝。”郑宓又道。
明苏眉心直跳,恶狠狠地望着她,大抵是觉得她不可理喻,她抛下一句:“与我何干。”便甩袖而去。
她走得极快,不多时便消失在了石子路的尽头。郑宓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看着那个没有了她的身影的尽头,心乱如麻。
复仇之事,虽艰难,但进展得还算顺利,她已一点点地将手伸向前朝了,将来必是更难,但她不怕,也会坚定地走下去。
可在明苏的事上,郑宓连自己都不知她要做什么。
她克制不住,想要亲近她,刻意地顺从她,甚至照着她的喜好,照着她们往日相处的痕迹,讨好她,若非她是皇后,她兴许还会不知羞耻地勾引她。
她那样渴望她,光是想着明苏会与旁人在一起,她会度过没有她的人生,便心痛难当。
可在做这些事,她心中总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这是欺骗,明苏厌恶你,你却仗着她认不出来,换个身份与她亲近。若是她知道了,必会再也不与你相见。
天开始飘雪,不知何时方停,退下的宫人又回来了,为首的宫女上前道:“已查过了,方才那二人是德妃宫中的。”
郑宓点了下头,也只有德妃宫中的宫人,方有这气焰。
“抬肩舆来。”她吩咐道。
肩舆就在后头跟着,闻言,连忙上前来。郑宓登舆,倚在上头想事。
先想宫人们当管束一二了,这数月,她立下的宫规,皆是约束妃嫔的,倒是轻纵了宫人。
还有皇帝,他虽未曾踏足仁明殿,谁知哪一日就来了,得有个准备。
再来便是……
郑宓思绪忽顿了一下,方才明苏分明是负气而去,她生气时总不爱理人,闷在心里,自己难受。
“折回梅园。”郑宓说道。
明苏回了府,遣退了侍从,独自将自己关在阁楼。
她一面心慌,一面却不住地想起皇后对她说的“我不会侍寝”。她这般郑重地说与她,倒好似在承诺什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