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招飞严格卡控飞行员身高。
科技发展突飞猛进,万米高空之上作战武器不断更迭,风水轮流转了几个来回。
转到梁栋材这一届时,恰好发生了一件大事:工程材料领域取得重大突破,战斗机将全面进入隐形时代。
此时提出的“隐形”早已不是借助光学涂层在某一高度欺骗地面视觉那么简单,而是利用隐形涂层使飞机对于雷达波隐形。在保证机舱玻璃透光性的前提上,设计师对玻璃进行改造,将显示装置植入两层玻璃之间的夹层中,再在最外层涂装隐形涂料。
鬼斧神工之下,飞行员和飞机彻底从雷达上消失。
可以想见,倘若一方机场起飞了数十甚至上百架战斗机,但另一方的雷达上风平浪静没有丝毫警示,不论这机队携带弹药破坏力几何,都将对战争局势产生决定性影响。
一方面,既然能一并隐形,那么此刻飞行员本人身体高出座舱边缘多少已不再是问题;另一方面,困难此消彼长,招飞并没有因隐形手段的成熟而高枕无忧,大家很快又意识到:随着战机性能提升,油箱容量增大,航程也在数倍增大,对飞行员的体力要求必将越来越高。
科研人员建议:得把这一门槛往上提一提。
那一年,梁栋材从终年湿气氤氲的小城市千里迢迢一路北上,站在梦寐以求的奉天训练场,环顾四周。
这里天很高,风很急,下雨动静大得像擂鼓,下雪一晚上敢压折百年大树。
他身边的战友更是个个高大威猛,走路带风。
最令人窒息的是,这些人四肢发达之余头脑也并不简单,随便翻翻履历都是令人咋舌的高学位,实训中判断准确、动作漂亮,举手投足间杀伐决断、如狼似虎;障碍跑起来是“飞流直下三千尺”,如履平地;越野拉出去是“千里江陵一日还”,意犹未尽。
梁栋材是真的跑不过。
谁让人家腿长呢?
猎猎旗帜之下,这种人哪怕单枪匹马往那一杵,都是一幅龙飞凤舞的兵强马壮图。
梁栋材安慰自己,他也不差。
他能被选拔进来,足以说明他有足够的潜力。
他和严明信等人相识在一腔热血的年纪,恨不能时刻报效祖国,但国家并不总有机会让人建功立业,生活中更多的是刻苦的训练和没日没夜的重复,年轻人们咬紧牙关,硬着头皮一路坚持。
直到有一天,有可靠消息在营里渐渐扩散开来,说有一批新型战机即将列装。
新机型兼具轰炸机的载荷量和战斗机的机动性能,什么毁天灭地的武器都能往上挂,未来必定是全球最顶尖的战机之一!
这无异于强力兴奋剂,所有人立刻沸腾了,激动地奔走相告,所到之处尖叫声此起彼伏。可惜兴奋之余,务实的梁栋材遗憾地注意到:该机型首批列装只有120架。
而且除了一小部分在他们之中选拔外,大部分还是由富有经验的老飞行员来驾驶。
狼多肉少,择优上岗。
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想要宠辱不惊是不可能的,真能不惊的只有梁栋材这种——既没人宠也没人辱。
在近五百人的训练营中,他竭尽全力只能堪堪保持在中游水平,显然上不了新飞机,倒也不至于被立刻淘汰。
相形见绌的巨大心理压力让他辗转反侧,越来越五花八门的高压高强训练项目让他力不从心,明明已经精疲力竭,明明已经动弹不得,他就是睡不着。
新机型首批只列装120架,按照当前产能放开了算,即便到第二年也未必能有第二批新机型进入部队。
况且每一年都有一期招飞,恐怕明年又有新人长江后浪推前浪。
父亲曾在梁栋材面前向病人推荐一种名为“晚安”的新型助眠药物,这种药副作小,对神经也没有损伤。相比于传统助眠药物而言,“晚安”的危险性小得多,所以小剂量的“晚安”不太难买到。
“本来就是太累了,想好好睡个觉,谁知道聪明反被聪明误。”梁三省礼貌地微笑,说道,“正好,指导员之前找我谈过话,问我上不了新机有什么打算,再加上我在训练中受过伤,那件事之后,我干脆就主动申请调到后勤了。”
严明信默然不语。
实话实说,当年训练他也很难熬。
挑战人类极限呢,谁不难?可只要他还能站起来,他就绝对不会从前线往后退一步。
人各有志,他不好多做评判。何况地球圆溜溜的,走着走着指不定哪天人家就走到他前头了呢?
严明信今天先后被几个护士调戏,周旋得他脑子有点糊,乍一听到部队里的事,沉思了半天才慢慢回过味儿来。
“对了!”严明信灵光一闪,一把抓住梁三省胳膊,“我掉水里那天,战损怎么样?还有人受伤吗?”
“不知道。”梁三省拍了拍他,神情严肃,“明信,除了知道你被送到这里之外,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严明信:“真的?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梁三省:“千真万确。”
事发距今已一个多月,没有谴责、抗议、追责,甚至连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极少,显然是进行了保密处理。往好了想,可能上面出于某些考量正在讨价还价进行外交,往坏了想,也许这颗星球天翻地覆就在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