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三思回到陀罗星宫的时候,心里却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般好受。
段三郎看出她情绪低落,撑着脑袋打量片刻,打床边蹭过去问:“心情不好?”
杜三思闭着眼一语不发,许久才道:“没有不好,只是觉得有点……”她在脑海里精挑细选半天才挑出了一个形容词,“良心上过意不去。”
“为何?”段三郎挑眉。
杜三思躺平了看他,喟叹道:“就是觉得蒙舍里吧,其实也没做什么大坏事。”
她眨了下眼,“我不是说我们做的不对,就是觉得……立场跟身份越重,越是有很多事情不由自主,即便一件事做对了、胜利了,心里也依旧很遗憾。”
段三郎却反问她,“你遗憾其它事也就罢了,为蒙舍里遗憾,何必?”
杜三思一呆,“啊?”这么看得开的吗?果然她跟古人还是有代沟的。
“你是不是忘了那一箭是冲着谁的?”段三郎捏捏她的下巴,有些恨铁不成钢,“怎么办啊你,对敌人也这么心软,看着一点都不像干大事的。”
“我本来也不是干大事的嘛。”杜三思翻个白眼,拍开他的手侧身躺好。
可你已经干了一件大事啊。
段三郎嗤笑,在她颈间狠狠吸了一口,而后,声音顿沉。
“你记住一件事,今日宣罗没有在你身边,你必死无疑。你为她遗憾,她却想杀你,即便今日不动手,以后也会动手。”
杜三思身体一僵。
怯怯地回头,“其实我……”我真的不圣母啊。
段三郎拿下巴抵着她,微微挑眉,“你其实就是胆小。”
杜三思默了默,拿被子往头上一盖,冷冷道:“啊,对啊!我就是胆小,怎么滴嘛!”
“呵呵……”
杜三思被他笑得脸颊通红,闷在被子里憋火。
段三郎却幽幽一叹,“可我就喜欢你胆小,胆小好,以后就不会随便乱跑,只能跟着我。”
呼吸一滞,杜三思心跳骤然加快。
忒!臭小子撩我!
……
无论外人如何传言,蒙舍里如何不甘,这门亲事终究是定下了。
西晋十一年三月春猎,西晋、南诏互通邻好,结之婚姻,申之以盟。
次日,南诏使臣收拾行囊,携两国结盟书信,快马急奔回南诏,临行前,蒙舍里不甘挽留,“你等敢弃我而去!我要告诉父王!我是公主!”
“您是南诏的公主!”使者大怒,“南诏在,你才是公主,南诏不在,你连阶下囚都不如!”
蒙舍里惊愣,“你——”
副使语重心长,“南诏慑于吐蕃,吐蕃残暴,不敦邻好,破城屠民,必将民不聊生,恐招灭国之恨!公主身为南诏公主,岂能辜负子民期盼?”
“我等急回南诏,实为解南诏隐忧。还请公主细想,如果南诏灭国,你算哪门子的公主?!”正使拿到盟书,已然决定彻底撕破脸皮,言语愈发的激烈。
“公主看不起杜三思,然杜家娘子一手本事博得贵族喜爱,一身忠贞能令王爷倾心,你有什么,刁钻跋扈、不识大体?还是枉顾国恩、背弃子民?”
“你若还有一点点身为公主的自觉,就不要忘了你这个公主是由谁捧起来的!不是你有什么本事,是你生得好而已!”
“话已至此,好自为之!”
副使无奈,看看蒙舍里惊慌失措的模样,摇摇头,进入使车,头也不回。
南诏来客仓皇而来,又仓皇而走,所带着不过寥寥一纸盟书,便如潮流般,融入了动荡天下。
南诏,还是抛弃了她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