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见朕来了?”司马长风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坐下,宫女恭敬地送上茶杯,他施施然吃了,恍若刚才那句“传太医”已经被抛之于脑后,“看来你的确病得不轻。”
皇后心下微颤,小心翼翼地上前,“这么晚了,陛下来得突然,臣妾也没准备,实在是、实在是失礼。”
她仿佛幡然醒悟一般,突然想起来收拾地上的血迹,忙叫来两个宫女打扫。
期间,司马长风一直未曾说话。
司马长风的身上还带着酒气,应当是从宴会上带下来的,更衣之后也依旧染在骨子里。
是百花酿的香气。
西晋京师,段家义女,宸王未婚妻,杜家三娘子的百花酿,香气浓郁到让人一嗅到就会不自觉地想到段三郎。
皇后不太明白皇帝的来意,这么晚了,按照以前的习惯,他应该回去华清宫找刘贵妃才是。
毕竟,天子最是不喜欢来她这椒房殿,药味太重,连她自己都不喜欢。
“今日南诏公主入宫献礼,朕瞧着,她跟岳儿无论是出身……还是性格,都是极为相配的,皇后以为呢?”
皇后愣了愣,随即大喜,却又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只轻轻点了点头,道:“是啊,臣妾看着老三跟蒙舍里公主也是极合得来的,就是不知道公主是什么意思,臣妾正有些心焦呢。”
她心绪激动,但见司马长风态度温和,忍不住上前,脚下踩过已经刷洗干净的地面,盈盈含笑道:“陛下的意思,可是想替他二人赐婚。”
“原本,是有这个意思。”
原本?
皇后一怔。
司马长风缓缓掀了下眼帘,高大的身体站了起来,距离很近,近得让人觉出几分陡峭之感。
他敛眉看着皇后那张病容常在的脸,忽然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皇后心跳加速,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近地看过这张脸了,不禁下意识屏住呼吸。
而后就嗅到了身上犹如跗骨之蛆的药味,臊红了脸。
真恶心。
司马长风微眯了眼,松开手,转身站在门口,“不过毕竟是前朝的事,皇后病体羸弱,还是不必为此烦心了。”
“陛下,”皇后心下一悸,斟酌道,“皇子婚事虽是前朝的事,但臣妾身为正宫皇后,为子女婚事计较也是天经地义,臣妾也是想替陛下分忧……”
“分忧?”司马长风低声一笑,“皇后可听过牵机药?”
头皮一紧,皇后震惊道:“牵机药,这不是禁宫毒药吗?陛下为何提起此物?”
司马长风侧头,“今日有人给宸王下次剧毒,好在小七福大命大,算是保住了一命,只是至今昏迷不醒而已。”
“什么?!什么人敢在宫里下药,陛下,此事定要彻查!”皇后露出惊色,凝重无比。
司马长风幽幽地看着她,“皇后主管内务府,可觉得自己有所失职?”
皇后脸色煞白,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陛下,臣妾……臣妾的确失职!”
“皇后病了,朕也不是不能理解,后宫诸事繁杂,皇后也会有心无力。”
司马长风收回目光,门扉印下的阴影覆住他半张脸,让他的神情也似乎变得阴翳起来。
“立春后,就让刘贵妃代你掌管宫务,皇后也好专心养病,如何?”
皇后通体冰凉,一颗悸动的心转瞬如被撕裂,怔怔地看着司马长风。
“朕也算是为你殚精竭虑了,”司马长风最后看她一眼,目光冷到了极致,“你当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