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关注皇后的杜三思发现,那位静坐不动的皇后突然动了,就像平静的水波上落下一片树叶,眼中泛起了波澜。
杜三思心下一凛,看向殿门口。
“陛下!”来者高喊,“三殿下素衣入宫,在殿外免冠下跪,负荆请罪,请求殿下一见!”
段三郎顿时给气笑了,脸上掠过深沉疯狂的杀意。
负荆请罪?知道局势不利于是就开始涌上苦肉计了是吗?真是令人作呕!
司马长风淡淡看了他一眼,右手手指往旁边一掀,“传。”
户部尚书高放战战兢兢地往后看,若是早知道司马青准备了证据来弹劾自己,他一定不会贸然出头。
可是现在竟然事情已经做了,那就只能期望司马岳能够聪明点,好好发挥一下自己在天子心中的重要作用。
只要能够挽回天子的好感,那就可以摆脱这一时的困局。
杜三思心情沉郁,她有种感觉,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恐怕会让段三郎难以接受。
所以她站了起来,突然将段三郎拽回了身边坐下,害怕般缩进了他的怀里。
时下几乎所有人都在关注那门口逐渐走进来的人白衣人,并没有多少人发现杜三思的动作。
段三郎身体像是被冻僵了一般跌坐下去,好半晌,才缓慢地揽住她的腰身,呼吸和心跳都很急促、沉重,仿佛一条正在冒着火星的导火索,随时都能点燃看不见的炸药包。
司马岳进来了。
他果然免冠而入,身上穿着雪白却柔软保暖的白衣,背上背着一根带刺的荆条,凄冷的风吹过他沉重悲戚的脸,仿佛他正背着什么常人看不见的重责大任。
杜三思肩膀一沉,段三郎不自觉已经将她的肩膀捏变了形。
他胸口有强烈的情绪在翻涌鼓噪,刺穿段久喉咙的箭头、喷薄骇人的鲜血、束手无策的逃亡、乱刀之中近乎绝望的厮杀……
轰隆隆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有谁在嘶吼、哀嚎,还有谁在咒骂、哭泣,他的心快要被撕裂了……
一幕幕走马灯似的在他眼前闪过,段三郎没发现自己眼中的仇恨浓烈得吓人,让旁边的司马青都开始隐隐戒备起来。
他怕段三郎控制不住自己暴起杀人,为父报仇天经地义,可段久并不是他的父亲,如果他先动手,那之前的隐忍与努力便都会付之东流。
“嗯……”杜三思轻轻哼了一声,声若蚊讷。
段三郎咆哮般的情绪骤然一顿,猩红的眼麻木地往下看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慢慢的松开手。
他嘴唇颤动,正要说话。
司马岳虚伪的声音突然点燃了涌动的暗火。
“父皇,儿臣年少无知,竟错信奸佞,己身素行狂妄,屡次悖规逾矩,又愧对兄弟,不期恶仆猖獗,欺上瞒下,对外更不齿于百姓,肆意妄为,御下不严,闭门思过一月,反思己身,终明悟儿臣已经犯下大错。”
“儿臣愧对父皇母后栽培,令皇室蒙羞,寝食难安!痛定思痛,剖心罪己,自书五大罪状,愿自除尊位,降为庶民,恳请父皇恩准!”
嗡的一声,段三郎满心愤懑与仇恨瞬间炸开!
好一个……御下不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