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久拂袖,拔腿就走,冷漠决绝。
段三郎下意识伸手,却只碰触到他的衣领,段久偏身避了过去,好像在避什么瘟疫毒瘤。
谁也没有发现,他负于背后的手掌心里,已经被自己的指甲掐得鲜血淋漓。
他生生割开自己的肉,刨去自己的心肝,就为了斩断这份危机重重的父子亲情。
他正当盛年的身体在回到屋中的刹那,瞬间失力,佝偻着趴在床边,艰难地喘息,重重地、沉沉地捶打自己的胸口,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将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给压下去。
廊间静寂,风雪喧嚣。
山谷幽风呜咽,如泣如诉,遥遥远去,亦如奔雷。
杜三思来到门边,用力深吸口气,缓缓打开了木门。
她并不擅长安慰人,可这个时候,她做不到袖手旁观。
何况两个人声音太大了,被人发现段久曾经想要杀害皇子、刚刚还打了皇子耳光的事,怕是会出大问题……
咦?
不对。
杜三思蓦地一愣,羽林卫不是每天守着段三郎的吗?今儿这么大的动静,他们怎么都没出现?
她心下不解,却因惦念着段三郎,一时没有深思。
开门走出屋内,杜三思停了几秒,做好一番心理准备,才慢慢转动脖子,看向右手边。
那碎木错落的过道上,失魂落魄的段三郎滑坐在地,悄无声息。
杜三思紧张起来,几个快步就跑过去蹲在他面前,“衙内?”
段三郎箕踞而坐,两腿弯曲,染血的手放在大腿上,头颅低垂,整张脸都被藏在阴影之中。
曾经的意气风发、坚决笃定,在刚刚那一巴掌下,被打得支离破碎。
杜三思恐慌不已,心被紧紧攥着,一冲动,两手捧起了段三郎的脸,手心被打湿的触感差点让她不敢动弹。
“三郎?你、你还好吧?”
这不废话吗?
她心虚地看着段三郎,却猛然对上一双泪红的眼,心跳油然加快。
乖乖,哭起来也好看……
啊呸呸呸!你个没人性的,想什么呢?!
“不、不是,你别哭啊,我不是说男人不能哭啊,我就是说觉得天这么冷,你别冷着,那、那个要不去我房里休息会?睡一觉?”
杜三思上一世从大学毕业二十三岁,按年龄来说还大段三郎六岁来着,倒还从没见过男生在自己面前哭的,关键这人还长得好看。
她手忙脚乱地用拇指擦他的眼泪,但眼泪却越来越多。
可人却一个字都没说。
段三郎定定看着她,杜三思不敢与之对视,就怕自己那点糟糕透顶不是人的小心思被他发现,胡言乱语地说起其它事来。
她伸手扶他起来,就觉得自己再举十万斤秤砣一样艰难,肩膀老沉。
“我跟你说啊,发泄情绪是好事,可你得出声啊,啊,我不是让你哭啊,你看这周围幸好没人,不然多丢人,欸小心手,我等会给你上药……”
她唠唠叨叨地说着话,自己都觉得尴尬。
快到门口的时候,杜三思忽地闭了嘴。
她听到一声惨叫,是亓官的声音。
“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