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白月牙还挂在天上,逐日而生的光芒在清晨到来之前,大概在另一个半球流连。
宝石和尚今日起得仍旧很早。
杜三思昨日并不怎么辛苦,今日起得也早,还赶早替宝石和尚烤了一份豆腐,拿小纸袋装了送去。
宝石和尚打着佛礼遥遥远去,不多时,梨花婶也来了,三个孩子也醒了,街面上的行人多了起来。
听范大叔说正主大街上有食肆也学着她用大料炒菜,味道可是绝了。又说夜市上的烧烤种类多了,不像原先都是肉类,也有了素菜……
这些都在意料之中,杜三思看得出来范大叔眼里的同情,但她并不为自己担心。
别人有的她有,别人没有的她也有。
她的酒馆还是会办下去,而且越办越好,这就是努力之后的生活。
经过了昨天气氛古怪的收账行为,段三郎的顾客似乎更多了些。
闻讯而来的还有那位周全公子,他一看段三郎真的在做伙计,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段三郎气得黑了脸,最后却还是忍着给他结了账,结果下午人又来了。
“这群混账!”段三郎气哼哼地喝了药,用那精细的袖子非常不在乎地在嘴巴上一抹,“总有一天本少爷也要他们给我买账!”
杜三思安抚性地递上糖糕,“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觉得他们没恶意,反而像是想来跟你交朋友呢。”
“他们就是在看我的笑话!”段三郎张嘴,一口咬下糖糕,鼓着腮帮子瞪她,“不准帮他们说话!”
“好好好,不帮。”
就这么三四天过去,段三郎觉得自己大概对七成临安人都说了一遍“给钱”,在吃酒的闲汉都敢破天荒地跟他玩笑起来之后,终于轮到了自己老爹。
临安府尹原本不打算凑这个热闹,但他出了府衙就是回家,在府衙被犯人气了个半死,回到家还要被董岳再气个半死,他很憋屈。
正巧这个时候,段仆笑嘻嘻地给他送来一个有趣的好消息。
“老爷!咱们少爷居然真的给三娘子当了伙计,还帮着收钱呢!我出门的时候还听见有人说咱们少爷聪明能干挺好相处的,说是弃恶从善了呢!”
“什么弃恶从善!”段久鼓着腮帮子,瞪他一眼,“我儿本来就是善!”
不过,段久看着虽然生气,但心里却乐开了花,于是迫不及待地就往酒馆跑了过来。
他那美须长髯堪称临安一绝,所以来给儿子捧场之前特地做了一番非常不走心的乔装——戴了个斗笠。
“咳。”
站在酒家门口,段久故意沉声咳了咳,眼尖地看见段三郎一脸“我是大爷”地走向某个客人,睨了眼桌子,“三十六铜板。”
这也叫“挺好相处”?
身为父亲的段久感到非常迷惑。
更加让他迷惑的是来自那客人的反应。
他乐呵呵地从袖子里掏出三十六个铜板,一边赞道:“衙内这眼力好!我方才还数了好几遍,您这一眼就算清了,厉害!”
段三郎收了铜板,得意地勾唇,颇有些嘚瑟,露出了平素难得一见的少年意气,“本少爷本来就厉害。”
客人温和地拱拱手,离席。
休息下来的亓官立刻过来帮着收拾桌子,段三郎又大摇大摆地走到另一张桌子,“二十五个铜板。”
段久愣愣地看了几眼,禁不住眼圈都红了。
他儿子这么好,他儿子本来就该让人喜欢。
“客人,”杜三思瞧他半天了,就站在门口也不进来,便自己拿了菜单过来,“你是要进来吃菜还是烧烤?吃饭咱们酒馆品类不多,烧烤却有不少,您……请?”
段久哑声点头,伸手去拿菜单,一不小心抓住了杜三思的手。
“你干什么!”
段三郎倏地杀进两人中间,凶巴巴地指着段久,“狗东西不要命了,对谁动手动脚呢?我揍你信不信!”
段久:“……”孽子啊孽子,有了媳妇忘了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