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还是没有发出一声惨叫,临死的目光中全是疯狂。
第二匹金骑从这个缺口扑见来,大棍挥来,几个宋军士兵如同稻草人一样被荡开。
但同时,敌人也被几支长枪刺下马来。
第三骑继续扑来,第四骑,第五骑……万马奔雷,山洪泻地,势不可当。
……
局势已经无可挽回,中军完了。
陈淬悲哀地看着前方,刚才好不容易收拢的那点残军在电光石火中被敌人一冲而散。他已经记不得自己身上中了多少刀,就好象倒在地上的那匹垂死战马,遍体巨大可怖的伤口。他张大的嘴大口大口喘息,却吸不进一口空气。
生命在飞快流逝。
不远处,陈仲敏刚将一个敌骑捅下马来,背心就中了一棍,被打得跌坐在地,愣愣不动。
使棍的那个个敌将跃下马来,伸出左手一把揪住儿子的头发,右手缓缓把出刀子,对准了他的后颈。
陈淬提起最后一丝力气,厉声大叫:“仲敏,仲敏!”
可惜儿子好象已经晕得什么也不知道,即便不说话也不反抗,就那么呆呆地坐着,任由敌人手中的长刀一点点地从他背心处刺进去。
“拔离速,拔离速!”女真人高声欢呼。
那人“咻”一声抽出沾血的刀,指了指陈淬,面上带着残忍的笑意。
“仲敏!”陈淬撕心裂肺地大叫。
顺着那把刀的方向,又有一个女真人突然摘下挂在腰上的链锤甩过来。
眼前一黑,陈淬听到自己颅骨破碎的声音。
……
黎明。
建康留守司中军营破。
女真五百拐子马顺利登陆,正如泼风般朝前军这边冲来。
广阔的马家渡原野上,到处都是冲天火光,到处都是惊惶逃蹿的宋军。
杜充所有领衔的江淮防务,如山之崩。
第九十六章 王对王
前军,留守司行辕,马家渡上渡口。
吴宪法手心全是汗水,被武陀推到最前面之后,他脑子里早已是一片空白,也管不着是否劈中敌人,只胡乱地挥舞着手中的大斧。
背嵬士乃是一军之精华,所选之人皆身高力大,这把斧子在他手头使来轻飘飘如同竹竿,所挥过之处,辽人纷纷倒下。
又兼他身上穿着厚实扎甲,即便中了敌人几记,一时间也死不了。
只是,强烈的恐惧连带强烈的亢奋使他的肾上腺激素大量分泌,只片刻,力气就耗尽,胸口喘得将要爆炸,脚下也像是踩着一团棉花。
“杀杀杀!”即便吴宪法恨不得立即丢掉手中兵器,径直倒在地上再不起来,背后的同伴也不断地推着他向前。
战了半夜,看到往日一起在操场上出操习练,在宿舍里聊天说黄段子,在食堂里你给我夹一快菜,我抢你一片肉,说说笑笑的袍泽弟兄就这么倒在战场上,大家都红了眼。
如果说刚开始的时候心中还有对死亡的畏惧的话,现在已经被彻底的仇恨代替了。
大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光眼前这群辽狗。
“冲上去,吴宪法,我入你娘,龟孙子你怂了吗?”
“跟上,跟上武娘子!”
……
眼前已经变成彻底的红色,战船在燃烧,双方的士卒在流血。
靠在岸边的几条船上挤满了契丹人,再站不住人。其他辽军扑通下水,朝更远处的大船跑去。已经谈不上任何阵势,无论他们的军官如何弹压,这些曾经在淮西、淮北纵横千里不可一世的河北签军都惊慌地大叫着,崩溃到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