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临走前就吩咐了奴婢,让奴婢不要打扰到王妃,并将早膳都放到炭炉上温着,随时预备着给王妃送上。”
“是只让我不必走动,还是皇宫中诸人都不必走动?”
顾菀心中一暖后,转瞬间就问起这个至关紧要的问题,心口莫名地有些惊跳。
她是有预感的,昨夜清思殿,定然是发生了一件大事情……一件足以颠覆京城现今格局的大事情。
“今日宫人们的走动比昨夜松快了不少,奴婢知道的也就多了一些。”
琥珀行至顾菀面前,将所知道的情况一一道来:“王妃放心,是宫中所有主子,无事不必走动——今早德妃娘娘许是提前知晓了什么消息,前去清思殿叩首求见,被皇上直接发落了禁足。”
说完这句话,琥珀的脸紧张地抽了抽:德妃被“请”回来时,是从凌霄居门口过的,那模样简直不像几日前协理六宫、美艳得意的德妃。
令琥珀一眼之间,就明白了何为帝王之威。
她缓了缓心头的惧怕,将眼线传递过来的消息,一字不落地讲述给顾菀。
昨夜,清思殿。
在她与谢锦安携手离开后,皇上兴致不减,大手一挥,令罗寿拿来上好的笔墨纸砚,命今年春闱的所有进士上前,当场作文,诗赋皆可,不做规定。待写完后,便让殿中众人相传评定,定下前三名,自有丰厚的奖赏。
原先一切都和和美美地进行下去。
有不少人意欲展现自身,拧眉思索片刻,就提笔写就,争着将其奉于皇上;亦有人迟迟提笔不动,思考半日也不曾下笔。
其中尤以本次的状元郎,康国公的嫡长子,最为显眼。
“朕记得康状元的文章,写得内容涵实、字句有典,最为难得的是,切身实意地提及了当下百姓的困苦烦扰之事,相应地提出了可行的建议,并非是卖弄文采之人。”
因着周边近距离无人,皇上难得侧首,对皇后道:“只是现在瞧着,很是苦恼的模样。”
康国公辅佐太子多年,一朝儿子成为状元郎,依旧对太子忠心耿耿,让李皇后颇为看重,有时也惋惜康国公府竟没有个姑娘。
此刻李皇后瞧着愁眉苦脸的康状元,心中与皇上一样颇有疑惑,但在面上并不能表现出来,并为康状元说话:“康状元既然得到皇上如此盛赞,就必定是有真才实学的,只是皇上此番乃心血来潮之举,康状元一时没有思绪亦是正常。”
她话音刚落,就见康状元提起笔来写,不免松了一口气,笑着望向皇上。
皇上举杯不言,眼中涌起淡淡的笑意,在全场进士奋笔疾书时,不动声色地逡巡全场。
半刻钟后,未曾参加的官员们已经是酒饮全酣,笑语一片。
大多的春闱进士已经停笔,将写满的纸张交由一边等待的太监呈上。
惟独剩下十人,仍旧在奋笔疾书,甚至将砚台中的墨水几乎写完,只能让小太监暂行书童的磨墨之职。
这时便有那等鬼精之人察觉出几分不对。
——这上头仍在写的,怎么大多是世家贵族之后呢?还是那等如今尚且富贵有余,立在朝中的官爵世家。
未及有人细想,殿中央便传来有东西被撞到底下的声响。
沉实实的一声,让在场的众人都吓了一跳。
定睛望去,原是一补送宣纸的小太监,不慎撞到了正在为康状元磨墨的小太监身上,使得磨墨小太监连着砚台一起翻倒在了地上。
康状元桌上的宣纸被冲撞形成的风吹到地上,两张纸一块儿溅上了星星点点的墨水,飘到了前头几张小桌的夹缝中。
“康状元不愧是吾等之表率,竟是写了两大张的颂文。”
有两人分别将宣纸捡起,其中之一不由开口夸赞,眼神往康国公的方向飘去。
另一人露出些许附和的微笑,伸头看去,竟是不由惊声道:“这、这两张纸上的字迹,怎么好似不一样?”
周边人传来小小的惊疑,其余进士俱是上前查看。
康状元在宣纸落地时,已然是满头大汗,如今见此情状,急得面红耳赤,就要扑上将宣纸拿回。但一时不慎,踩在了还未起身的磨墨小太监身上,在一声痛呼中跌倒在地。
康国公神色难掩惊慌,当即出列请罪:“请皇上恕罪!许是今日贪酒之缘故,才闹出这样的乱子,还请皇上饶恕犬子失仪之罪。”
他亦是暗指:那几位进士莫约是喝了酒,有些醉意,才将字迹看错。
皇上的目光落在疼得龇牙咧嘴的康状元身上。
半晌后,原先淡笑的眉眼间忽然盈满冰雪一样的笑意,放下酒盏,伸出手来:“朕今日也贪杯了几许,倒是想看看康状元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