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知病了太久,能活到几岁都是未知,总不能白白耽误了人家好女子。
温眠雨何尝不知,轻声叹道:“倒也不急。不是说近来都没再难受了么?慢慢养一养,总能好起来的。到时候让你爹爹帮你相看相看……若是何时有了两情相悦之人,也同我们说说?”
祝予怀看着母亲期盼的神情,终是没忍心推辞,轻点了下头:“听母亲的。”
温眠雨坐久了便有些体力不支,等给众人都发了赏钱,便被乔姑姑扶回房里歇着。
祝予怀给易鸣和德音每人多封了一荷包的金叶子做压岁钱,让两人留在大院里热闹。自己则先回了竹院,拿了干净的里衣往浴房走去。
他习惯每日晚间沐浴,打理浴房的伙计不在,却也没忘了提前备下足够的热水,烧暖了浴房的炭火。
祝予怀除下衣裳踏入水中,温暖的热气便将他裹了起来。
满室水雾氤氲,浴房里却迟迟未响起洗浴的水声。
他微怔地静坐着,直到蒸腾的水雾将脸熏上了红晕,才伸出一只手来,将打湿的毛巾覆在自己眼睛上,沉沉地叹了口气。
此生无需成家立业,就这样独身安稳一世也很好。
他在心里这样宽慰自己道。
有朝一日若能无病无痛、轻轻松松地走在太阳底下,便已是功德圆满。
祝予怀沐浴完,换上新的里衣,裹着厚重的毛裘慢慢转回了卧房。
他没忘记还与卫听澜有约,拿干的巾帕擦着头发,一边走到了衣橱跟前。本想随手拿件外衣换上,却一眼瞥见了盛在乌木托盘里的几件新衣。
卫听澜此前送了两箱衣料,曲伯将它们清点入库时,恰好被乔姑姑瞧见了。她愣是慧眼识珠地从一堆珠光宝气的料子里挑出几匹华而不奢的,要给祝予怀裁新衣。
祝予怀自觉不缺衣裳穿,本欲婉拒。奈何乔姑姑最会哄人,又是嗔怪“过年哪儿有不裁新衣的”,又夸“我们小公子芝兰玉树,什么样的料子都撑得起来”,再又劝“年轻人穿得鲜艳些好看,夫人见了定然也高兴”……祝予怀便晕头转向地点了头。
近年关裁缝铺子忙,赶制的新衣今日才送到。祝予怀白日里忙着祭祖,还未来得及细看。
他视线一顿,鬼使神差地拿起托盘最上方那件绛红云锦的外袍。
那衣料柔顺,一提起来,下摆便流水似的从他手里倾泻而下。屋内烛火轻晃,映得这偏暗的红像是从晚霞中剪出了一段。
形制倒不花哨,只是寻常宽袖文士服的样子而已。
祝予怀拿它在身上比划了两下,不禁有些动摇。
今日是除夕,合该穿红色。
*
除夕夜,宫中设宴,百官拜贺。
卫听澜出身朔西都护府,又领了景卫左统领的虚衔,坐席安排在武人之列。
丝竹声靡靡,筵席上的美酒佳肴流水一般地上,卫听澜心不在焉地拈着酒盏,除却宫人替他布菜斟酒时淡淡应几声,别的话一概不多说。
一个半大的毛头小子,安安静静地落在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里,倒显出几分乖巧来。
“这便是那卫家幺子啊。”有臣子絮絮私语,“怎么与他父兄这般不同?”
朔西都护使卫昭与其长子卫临风,父子俩皆是一身正气,轩昂凛然。一个操重刀,一个使长槊,只要往那一站,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相较之下,卫听澜倒称得上一句惹人怜爱了。
明安帝扫了眼座下众臣,目光有意在卫听澜身上多停了停。
见他只埋头饮酒,偶尔动两下筷子,全无与人搭话结交的意思,明安帝满意地笑道:“听澜,爱吃什么便多吃些,只当是寻常家宴,莫要拘束。”
周围臣子的目光意味难明地落在他身上,倒不意外皇帝对他的额外关照。
明眼人皆心知肚明,卫听澜是被扣在澧京的质子,也是维系着朔西与澧京两端的关窍。眼下出了图南山一事,这个节骨眼上,自是要好好哄着他的。
卫听澜起身规矩地谢了君恩,顺带举杯恭祝了些万寿无疆的废话。
酒入喉时,他的目光顺势扫了一圈,没见到骁卫的左统领沈阔。今日立于皇帝阶下的,只有右统领齐瓒。
卫听澜落了座,敛下幽深的眸色。
他对骁卫总有些疑虑。
焦奕挨了军法之后,反思了一夜,第二日来找他检讨述罪时,顺道还说了一件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