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香敛衽回道:“奴婢狠狠敲打过钱太太,她不敢乱说的。至于杨太太,她比您更怕这事儿穿包,女儿跟男人私奔,多大的丑闻啊,真传出去,一家子都跟着没脸。”
俞宛秋点点头:“要说起来,孔家也够硬气了。换一户人家,女儿奔都奔了,名节已毁,多半会捏着鼻子认了这门女婿,甚至给他们补办一场婚礼,再补送一份嫁妆,不是有句话,叫‘一床锦被遮了羞’。”
茗香不屑地说:“如果没有今天这一出,您以为孔家不会?秦云路和孔四姑娘的房子那样偏僻,钱太太不过一寻常居家妇人,她是如何找到的?还不是杨太太放心不下女儿,先暗地里派人找到具体位置,再委托钱太太出面照看,又送东西又送银钱,就怕女儿在外面吃苦。不过是一时抹不开面子罢了,再过些日子,照样走动起来。”
俞宛秋失笑道:“瞧我这死心眼,还不如茗香看得透彻。秦云路阅历广,心机深,想必也是看穿了孔家这一点,才敢拐走人家娇滴滴的女儿。”
“您每天那么忙,多少大事要操心,哪有工夫想这些,不比奴婢,手里就接了一桩案子,自然要多费些心思”,茗香先谦虚一番,才附和道:“秦云路若真不想给孔家找到,早带着人远走高飞了。明知太子妃不待见他,情愿掏血本投靠皇后,也要死赖在南都,不就是舍不得孔家这座金矿嘛。”
俞宛秋深以为然:“当初他娶程绮玉,是指望能得到威远侯沈府的助力,没想到竹篮打水,一点好处没捞着,反落得深陷牢狱。好不容易从牢里挣出命来,赶紧甩掉程绮玉走人,程绮玉又阴魂不散,千里缉夫,追得他无路可逃,只得辣手摧花。再搭上孔四姑娘,看中的同样是孔家的财势,如果他带着孔四远走他乡,失去了根基的孔四对他还有什么意义?照样成了跟程绮玉一样的累赘。”
虽然程绮玉为人很不地道,每想起这两个人的孽缘还是自己牵起来了,俞宛秋就觉得愧疚。都只怪那时候日子太封闭,对古人的道德水准估计过高,尤其对魏无涯这种表面上看起来潇洒出尘的琴师,看法忒不切实际,比如,把他往奏出高山流水的俞伯牙钟子期身上联想,以为是什么有情有义的民间艺术家。结果证明错得离谱,魏无涯的琴音再飘渺,也掩盖不了他趋炎附势、薄情寡义的本质。
正由于这点愧疚,俞宛秋容忍了程绮玉的种种无礼乃至陷害,反正她只那么大本事,也不曾真正伤害到自己,后来更是害人不成反害己,弄得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太子妃,太子殿下回来了”,素琴轻叩窗棱回禀。
事涉机密,屋内只留了茗香一人,屋外则由素琴把守。
“知道了”,俞宛秋把所有的材料都扫进抽屉,起身走出遂初堂,把赵佑熙迎进同心殿的正厅坐下。
素琴端来早就准备好的醒酒汤,俞宛秋伸手接过,赵佑熙就着妻子的手喝了半盏,扯着礼服的领口嚷:“好热,好热。”
俞宛秋哄着说:“那我们进里屋去,你脱了外面的衣裳睡一觉。”
赵佑熙扶着她的手站起来,眼睛却四处张望:“尧儿呢?”
俞宛秋告诉他:“尧儿在怡庆殿,等你睡醒了,我就把他抱过来。”
赵佑熙这一觉睡到了戌末,初更已过,二更将至(晚上九点),循声追到怡庆殿,宝贝儿子已在妻子的摇篮曲中星眼朦胧,连“飞飞”和“骑大马”都没劲玩了。赵佑熙只能陪坐在床边,等儿子完全睡沉了,才拉着妻子的手去餐厅享用差不多是宵夜的晚饭。
吃到一半,赵佑熙忍不住问:“刚进来时见你脸色不好,怎么啦?”
俞宛秋犹豫了一下道:“等你吃完了,我给你看些有意思的东西。”
秦云路伪造的那些信函,还是直接交给赵佑熙吧。如果他决定向皇上和盘托出,就必然考虑清楚了,准备接受一切可能的后果。如果他想瞒下来自己处理,俞宛秋也没意见,即使抛开一切利害关系的考量,皇后毕竟是他的生身之母。
谁知晚饭没吃完,慈懿宫那边就来了人,说太后突然又吐又泄,吴昭仪不敢隐瞒,派人分头向皇上、皇后和太子报讯。
夫妻俩丢下碗筷匆匆登车而去,在慈安门迎头遇上皇后的鸾轿,皇后一脸仓皇地问守门人:“太后如今怎样了,皇上可有赶来?”
守门人回道:“皇上已经带着太医进去了,至于太后的病情如何,奴才实不敢妄言。”
俞宛秋心道:您向守门人问病,他答得出来才怪。
赵佑熙下了车,态度冷淡地跟皇后问安,伸出手正要搀妻子一把,忽听皇后在那边出痛呼:“哎哟”
做人子女的,遇到这种情况,心里再有气,也只得过去探看。皇后拉着儿子的衣袖,皱紧眉头说她崴了脚。
赵佑熙要传太医,皇后却催着他:“你快去看太后吧,别在这里磨蹭了,我就是扭了筋,自己活动活动就没事了。”
俞宛秋心知事有蹊跷,皇后好像是故意等在这里拦截自己的,不如暂且顺着她,看她到底弄什么鬼,故而帮着劝:“你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