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氏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她的下巴原本就尖,嘴唇因为岁月的侵蚀更薄了许多,此时又失了血色,宛如夜幕下的厉鬼!
“君芷颜,你诓我!”
我不置可否,转身面向皇上,语音轻婉:“请皇上召尚衣局的人前来辩认,此衣料究竟是天蚕丝还是雪纱!”
尚衣局的人来确认,此里衣非雪纱,实乃天蚕丝,而且也确认是由淑妃宫里的人拿去的。
我想了想,正要说话,突然一阵铺天盖地的响声重重传来,惊动了场中沉思的每一个人。
尚静婉整个身子都倒在了屏风之下,而她的罗裙之上,斑斑血迹触目惊心!
焰炽飞奔过去抱起了她:“你怎么可以出来?”
她怔怔地看他,又将目光投向封氏,眼神空洞的让人害怕。她的眼睛似乎拼了很大的力气才能睁开,断断续续地说道:“母亲!是你!是你对不对?当日是你带走了布料!你恨皇后娘娘,可我腹中的是您的亲孙儿呀!您于心何忍?!你说殿下对皇后娘娘狠不下心,需要给他下一剂猛药,我还傻傻的信了。原来……原来你说的猛药竟然是我的孩子的命!”
这样的真相对她来说太残忍了,即使当我知悉镜华大长公主指使知秋对我用药时,也没有现在来得震撼。恨一个人,真的会让人丧心病狂?我看了一眼陷于尴尬境地的封氏,令她如此的大概不是恨,而是她太过明确自己的目标了。
“别说了!”焰炽想阻止尚静婉,却力不从心,只得无助地闭上眼睛。
四周静得可怕,连根绣花针掉地都能听见。我甚至听见有人吞咽口水的声音。
“杨恢,让大家都退下!”皇上面无表情,众人如得赦令。
我柔声对静婉说道:“还会有的,别伤了身子!”一边示意焰炽扶她进去。
她近乎绝望地推开了焰炽:“母后娘娘身受其害的时候,可说得出这般话来?”
我面上一沉:“本宫当时也如你一样,所以很快,第二个孩子也没了!”
她的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我知道我的话令她害怕了。不错,知道害怕就好,说明还抱有希望!
*
麝香还在周遭沉重的盘桓,浸在盆里的天蚕丝越发的柔顺,浅浅的绿色沉淀下去,浮出妖异的花黄。
外殿只剩下我们三人,又是可怕的沉寂。封氏不住的颤抖,近乎崩溃。
“元绫,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一点没变!”皇上打破沉默,而且是我第一次听他喊他的嫔妾的名字。
元绫,是封氏的闺名,只是,她做了太多年的妃子,妾氏,这个名字,对于她自己,也有些陌生了(奇*书*网*。*整*理*提*供),所以有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她因此而似乎受到了不小的冲击,眼睛有些涣散:“我以为你忘了。先帝说,去吧,元绫,他身边需要一个女人。”
皇上浅笑,却不带一点温度:“你来了,宫里赏给朕的女人!朕知道,你的一切来之不易!”
“既然知道,为何又将一切夺去?”
皇上背手而立,叹息着说道:“先朝景帝废长立幼的故事,你可曾听说过?”
景帝病重时,要太子生母栗妃善待别的妃子皇子,但栗妃怒而不应,景帝失望之下,废了太子之位。他的理由是:我还活着,你都已经容不下他们了,我若死了,还有他们葬身之地吗?
封氏双唇颤抖:“你……你竟将我比作栗妃?”
“不!”皇上摇头,眸中寒光暗聚,“她不及你万一!你的一石二鸟之计让朕犹自叹不如!”
封氏笑了起来:“不及我的万一?!哈哈哈……她起码得到过夫君的宠爱,她的儿子曾经被立为太子过!可是我呢?这么多年我为你所做的一切又算什么?”
皇上的眼中有危险的火焰在跳跃:“你错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先帝让你做的,并非为朕而做!难道,你不去使那些屑小的手段,朕就不能登基了吗?”
“如果不是我,甘贵妃怎么会流产?”
“别说了!”皇上突然厉喝一声,“为了不使她怀疑到香料,你甚至隐瞒身孕。无人知晓你曾经小产,还是个已成形的女孩!”
她惊的半晌说不出话,皇上逼上前一步:“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所做的一切真的是为了朕吗?就像现在,你真的是为了焰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