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总是刻意回避皇上。
而他似乎也并不以为意,倒是经常召顾昭仪侍寝,白日里还常与她游御花园。于是,西苑成了我常去之处。那儿也是一样的春光明媚,只是,少了许多人的目光,这当中,包括皇上的复杂难明,我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懂他了,当然,如果一个帝王这么轻易让人窥破内心的话,只能说他很肤浅。以前,我的懂,或许是他愿意让我懂。还有顾昭仪的目光,也是奇怪,走到很远,都能感觉到背后有一道目光如影随行。或许,不止是一道。
西苑比起御花园要小许多,只有一个管事的,没事打理些花草。不过,看那里的亭台楼榭,依稀仍见当年风采。帝王的目光总是带着无穷尽的力量,到达哪里,哪里便是不同一般。
西苑的右边紧挨昭阳殿,亦如这里,明日黄花。
知夏手中端着葡萄酒,亦步亦趋。
原以为这里是清静的,却不曾想会碰见焰炽。
“知夏?你既然舍不得,为何还要放她出宫?”他望着跟在我身后的知夏,有些不解。
“舍不得的东西有很多,总不能都留下!”我笑他突然犯了傻。
他也笑笑,这时才像过去那个少年,有一丝羞涩:“这几日我总是生怕你会出什么事!”
本来溢满愁绪的心情突然便生出了一丝暖意:“本宫会有什么事?左右不过是无病呻吟!”
“可你的脸色,实在难看!”他似不苟同我的说法,变得严肃起来。
我正欲掩饰,胃中再次排山倒海,却又什么都吐不出来,只能弯着腰一味的干呕。他和知夏都手足无措,好半晌我才好受一点。
喘了一口气,直起腰来,我无力的笑笑:“是有点不舒服!”
“我就说嘛,你分明是在逞强!”他的笑有如春风,一如初见皇上时的模样。而他的发十分柔顺,前面一缕流海随风飞舞,在阳光照耀下散发着自然的亮泽。
我想起皇上的长发散落在我胸前时,也是这般乌黑柔顺,挑动心弦。
曾听老人说过,发如黑漆者,能得人间富贵,发软如丝者,则夫妻和陆。“皇后娘娘?淮王?”一声故意拔高的女子尖叫声在耳边响起,“可真巧呢!”
我回头,正对上皇上的冷然不语,而顾昭仪,显得有些兴奋,竟站在了皇上身边。
皇上脸上没有表情,只是凝神而望,他的目光落在知夏手中的装着葡萄酒的瓶子上,眼中冒出的寒气足以将场上众人冻僵。
“儿臣参见父皇!”焰炽退到我身后,躬身请安,声音平静,丝毫未被周围影响,不禁让人备觉心安。
我亦行礼,然后起身。
顾昭仪柳眉高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总见皇后娘娘言语甚少,却原来与淮王趣味相投,都喜欢西苑的风景!”
我脸上的微笑窒住,不是因为她的话语,而是因为本身就有些诧异,她居然没有向我行礼!
不禁叹道,帝王的宠爱真是撩人的毒,是毒,却也是真撩人。
只听到身后焰炽呵呵笑了两声:“巧!一个巧!两个巧!真巧!”他连着说了几个巧,顾昭仪的脸上已微微有些发白。
皇上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眼中似笑非笑。
“顾氏,看见皇后为何不先行礼?你难道不知道朕最讨厌什么吗?”
“皇上?”顾氏的脸更显苍白,眼中已有了惊恐。
皇上未看她,却将目光转向我,一字一句地说道:“废去顾氏昭仪之位,遣到浣衣局!”
抽气声顿起,顾氏“咕咚”一声跪了下去,却已不能成言。我亦愕然,她虽不对,可并未让我计较到要如此惩罚她的地步。“皇上,顾氏错不致此!”
“皇后!你是天朝国母、后宫之主,难道真以为凭着一颗良善之心便可天下太平了么?你不能永远十四岁!”他的神色突然严厉,脸上温柔不再,似乎我犯了比顾氏更大的错。
我倒吸一口气,将呼之欲出的话吞了回去,像是刚从宿醉中醒过来的人一样。“臣妾谨遵皇上教诲!”
他撇开顾氏,向前一步靠近我:“你怨朕?”
“臣妾不敢,只是在这后宫里,所有的目光看到的都只是皇上,皇上比臣妾更清楚!”
他逼视着我,半晌没有作声,四周寂静,连风都止住,只听到他的呼吸声。
然后,他背着手,转过身去:“顾氏,你说朕过分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