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书脸色顿变:“那还是留恋的好,若不然,跟四姑娘似的。姑娘也别忧心,就凭着姑娘的才情跟手段儿,就是到了茜香,日子也不会太苦的,这会儿也不必总放在心上。”
“如今倒是你来劝我,不过说得对,思前想后倒是真没必要,这条路下定了决心,就走下去罢。”探春笑着点头,随口问小太监,“你们莳的是什么花?”
小太监们认识探春,知道她很得君心,急忙回答:“回郡主的话,奴才们种的是白海棠。”
白海棠?这三个字勾起了探春起社的快乐时光,唇边不由得含了笑意,也不急着走了,倚在一棵粗木边看小太监们忙碌,思绪却早沉到了往事中。
那时候,姐妹们在一处作耍,闲时无聊,诗社倒开得红红火火。
“皇上万岁”
探春被猛地惊醒,急忙睁眼看时,面前站着的可不是皇帝?周围的人早跪了一地儿,侍书的一只手正扯着自己的裙摆。身子一矮,便跪了下去:“臣女想着往事出了神,不知皇上驾到,请皇上恕罪。”
“靖宁今天心情必然甚好,朕远远地瞧着你似乎在笑。”皇帝的声音十分温和,伸出一手扶起了她,才转头道,“平身。”
探春脸色微霞,笑着解释:“因看到他们在种白海棠,想着秋天的白海棠又是别样的风情,不由向往。看着他们莳花,倒也有趣。”
皇帝似乎心情也不错,竟负手站在路旁,害得小太监们莳花的动作也停了,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
“听你大姐说起,你们家的姐妹在家里结了个社,好像还是你打头儿的罢?叫什么来着?对了,恍惚就是叫海棠社”
“是。不过是闺阁里长日漫漫,才找这个打发时间罢了。那还是……几年前的事儿,如今想着,也只觉得好笑。”
“朕倒觉得有意思。听闻你素有捷才,不如便吟一首白海棠诗来。若是作得好了,朕有赏。”
探春不想出风头,皇帝如今待自己也实在太和颜悦色了,有些事过之不及,因此迟疑:“那……臣女不要赏赐,能不能别作?”
皇帝大约从来没见着有人这样回答,愣了愣,脸色又微微地沉了下去:“不能。”
“那好罢……就为着皇上的赏赐,臣女倒要大费一些脑筋。请皇上限韵。”探春垮下了脸,还得遵旨。
探春也不稀罕他的赏赐,她总觉得天下不会平白掉馅饼下来。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地对别人好。
“七律,陷门韵。让朕瞧瞧,元妃可有欺君。”皇帝板着脸道,想来还有余怒。
探春顿时心里发毛,看来她还真得打起精神,若是作得不好,岂不连累得元春犯了这欺君之罪?
想了一刻方道:“虽是有了一首,却不甚好,皇上可不要笑话臣女不学无术。”
皇帝笑意吟吟道:“你先吟来,朕来评着。若是好了,朕自然有好东西赏你。若是作得不好,那可就……得认罚”
探春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又细想了一下自己的诗,倒有了几分信心。就是得不了赏,也不至于领罚。
“斜阳寒草带重门,苔翠盈铺雨后盆。”
才说了头一联,皇帝就朝她看了两眼,让探春暗地里嘀咕,难不成自己头两句就入不了皇帝的眼?那要求也太高了罢?虽说不见得是千古名句,可也四平八稳,韵脚也甚是齐整。
“你原是个极爽利明快的人,怎么这两句却十分萧瑟呢?”皇帝沉吟地问。
探春松了口气:“秋天总是萧索的,这也是应季之语。”
皇帝点头:“唔,这两句点明了背景与季节,还不错。且不明写海棠,却又呼之欲出,有些‘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思。接下去再作,不许比这两句差的。”
“是,只勉强能入皇上之耳,就不能罚臣女了。”探春替自己打了一支预防针。
“你就没个志气人人都想拿朕的赏赐呢,你倒好……”皇帝佯恼,瞪了她一眼,“接下去的呢?”
探春想了想,道:“玉是精神难比洁,雪为肌骨易消魂。”
皇帝又染上了两分笑意:“嗯,这一联倒是新巧,用玉来比白,又有一种不屈的精神在里头,极象你的为人。诗如其人,果然说得不错。”
好吧,这句算是表扬。探春的心更定,继续吟道:“芳心一点娇无力,倩影三更月有痕。”
正要一鼓作气,把尾联给吟出来,却见皇帝目光微凝,细细地盯着自己看。探春有点莫名其妙,把这一联一个字一个字地推敲了一遍,应该没犯着什么忌讳罢?。。。
第一百四十九章 皇帝强赏
唉,伴君如伴虎,难怪古人的寿命都短得很呢经常被这一惊一乍的,首先心脏就受不了。真不知道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围着皇帝献殷勤。这人可不大好伺候,谁知道前刻受赏下刻却会被罚?
直把探春看得心中忐忑,皇帝才叹道:“这一句虽然对仗极是工整,却并不像你的性情。你外表虽然柔弱,但内心却从不是这样的。你……是因为远嫁在即么?”
探春哭笑不得,这可是人家曹雪芹写的诗,跟她的远嫁风马牛不相干难怪说诗人最易多愁善感,就这么一两句话,就能牵强附会就是不善感,也要被人挤兑得善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