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她自己的喜好,还得由别人来决断?
探春看他把奏折放在一边,急忙走过去行了大礼,却没听到他说“平身”,不由得暗自好奇,忍不住抬起头来,却见他正怔怔地看着自己。
皇帝接收到探春的目光,才如梦方醒地伸出手来相扶。
“谢皇上。”探春顺势而起,没让他的手掌碰着,不露声色地退后了一步,仍低了头站着。
“怎么,你怕朕么?”皇帝的脸色有些不悦,“明明比朕先出来,却到这会儿才过来在哪里耽搁了?”
探春反省了一下自己,似乎并没有耽搁太久的时间,只能说皇帝的步子比较大……
“怕朕么?”皇帝又追问了一句。
“皇上威仪无双,臣女自然是敬畏的。”探春急忙回答,看到皇帝的脸色似乎又阴了两分,赶忙补救,“这不是害怕,而是敬服。”
皇帝默然良久,才幽幽地叹了口气:“是么?”
探春一哆嗦,汗毛直竖。压根儿不敢看皇帝的脸,大哥,这口气不适合您哪
“靖宁,怎么不说话?你倒是说说,敬服朕什么呢?”皇帝偏还不放过她,口气带着些嘲讽。
原来他自个儿也明白,她对他还真没有什么敬服的表现……
见推搪不过去,探春只得硬着头皮回答:“自然是的,皇上是天授之子,天下万民看皇上,总是仰着头看的。”
皇帝轻笑,探春懵懂。难道她的回答不是中规中矩吗?有什么话,取悦了皇帝?再也忍不住,抬头看着皇帝的忍俊不禁。
“那是你长得略嫌矮了些,自然对朕只能仰望。”皇帝勾起唇角。
探春略略比较了一下,自己果然比他要矮一个头的样子,不由得也哑然失笑。
“你这样的笑,很好看。”皇帝又开腔。
探春掀眉,这话该是皇帝对郡主说的么?也不怕惹人闲话
“皇上言重。”她说完便抿了唇,又后退了一步,却愕然地发现站在一边服侍的小太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了出去。侍书自然没有这个资格面圣,根本没有根进来。
偌大的养心殿,竟只有她和皇帝两个一颗心不由得怦怦地跳了起来,皇帝到底要做什么?
正手足无措,却听得门外传来刘公公的声音:“启奏皇上,茶已斟好,奴才可要现下儿就送进来?”
皇帝仿佛微有不悦,但还是平静地说道:“送进来罢。”
探春悄悄地呼出一口长气,头一回觉得刘公公还真是善解人意。才抬头,就见皇帝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又再度被吓得差点心脏停摆。
没办法,皇帝天生就有那么迫人的气场。在那个位置坐得久了,还能不高人一等吗?
“朕也是一个人,并不需要人害怕。况且,朕只当你是个胆大的,在太后面前不是很自在么?赐座。”
探春谢了恩,接过刘公公亲手递上来的茶,有点受宠若惊。听说这位刘公公是在太子府里就跟着皇帝的,如今是太监总管,就是朝廷的一品大员,见了他都不敢拿架子。她不由得朝着门口瞄了瞄,小太监们都不知守在哪里,竟是没个人影儿。
刘公公奉完了茶,又悄悄地退了出去。探春眼巴巴地看着他的背影,可人家的主子是皇帝,自然毫不留恋地推门离开,还很小心地把门轻轻掩上。
探春觉得很是尴尬,只管坐在椅子上低头喝茶。一小口一小口抿着,压根儿没尝出这新茶有什么味道。忐忑不安地想着:皇帝到底要干什么?
若说对自己有点儿意思,大约是自己取悦了他?北静和南安先后对自己动情,她倒还觉得真实,毕竟相处的时间久了。可这位……
皇帝也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好半天才说话:“尝听元妃说起,你们家的女孩儿就数三姑娘最出挑儿,琴棋书画样样来得。朕还不信,原想不过是深闺女子,又是姨娘所出,有本事也不过如此。上回见了你的字,倒真是朕小瞧了你,想来旁的也不差。”
探春觉得自己又开始冒冷汗了,急忙站起来身回答:“臣女惶恐。在家的时候,因是祖母宠爱,与姐妹们在一起教养。女红之余便临上几帖,不过是打发时光的意思,并不敢当作一件正经事儿来做。至于其他……那就更上不得台面,只能自娱自乐。”
皇帝目光微闪,脸色和悦:“靖宁此话差矣,自古书法家里并非没有女子,本朝也不似前朝那样讲究无才是德。女孩子家原本就金贵着些,未必就非要做好女红才是好的。”
“皇上教训的是。”探春腹诽了两句,脸上却还是恭恭敬敬。
“前回瞧见你姐姐身畔的那个荷包,针线上头十分精致,问了才知道是你的功夫。在宫里若得了闲,也缝制一个给朕罢。”
“呃?”探春怔愣,字斟句酌地回答道:“皇上的三宫六院,无不为以为皇上做针线为容。这个……臣女不敢献丑。”
皇帝的脸沉了下来:“你不说往常在针线上头下功夫么?朕还就要你献上来瞧瞧。”
探春那个悔啊,宁可写两幅字倒也罢了,自己怎么好好儿地又提起针线来了呢?虽说荷包东西不大,可也很费功夫的,何况是做给皇帝,她更不敢马虎。
“是臣女在针线上头没有什么天赋,平时又十分懒怠,实在……称不上好。”